后视镜里的女人第三次出现时，雨刷器正刮开挡风玻璃上的血丝。
"去老橡树汽车旅馆。"她说话时带着水底气泡声，湿透的白裙在真皮座椅上洇出水渍。我瞄了眼计价器上显示的日期——2023年10月13日，但GPS自动跳转到2008年的卫星地图，代表乘客的红点标注着"玛姬·威尔逊，31号公路失踪案"。
轮胎碾过公路上的动物尸体，腐臭味混着她身上的河藻气息在车厢弥漫。对讲机突然爆出警用频道杂音："...注意拦截银色福特F150，车斗携带大型镀锌水箱..."
玛姬的左手搭上我的肩膀。寒意顺着颈椎窜到太阳穴，挡风玻璃突然蒙上浑浊水流，我看到2008年的自己正在给这辆警用退役出租车更换防暴轮胎。水幕中的画面急速推进，穿连体胶衣的男人把尖叫的女人塞进水箱，车尾保险杠贴着褪色的鱼形贴纸。
后座传来剧烈咳嗽声。玛姬的指尖开始碳化，这是她每次消散的前兆。我猛打方向盘冲下路基，在泥泞中甩尾停住。后视镜各个角度同时映出她的身影：左镜显示她浑身浮肿躺在河床，右镜倒映着被铁链锁在水箱里的惨状，车内后视镜却是一具白骨蜷缩在后座。
车载电脑突然蓝屏，跳出三十七个正在更新的失踪者档案。仪表盘夹层里我女儿的照片无火自燃，灰烬落在手刹上拼出"水箱会呼吸"的血字。玛姬彻底消失前，把浸湿的驾驶证拍在我掌心——照片上的男人正在给卡车贴鱼形贴纸。
警笛声从雨幕中刺来。银色皮卡如同钢铁巨兽冲破雨帘，车顶探照灯把驾驶室照得雪亮。穿胶衣的男人举着射鱼枪，弩箭拖着钢缆射穿我的后挡玻璃。防弹玻璃裂成蛛网状，我踩死油门冲向最近的废弃加油站。
后视镜里，皮卡车斗的水箱开始剧烈晃动，排水口涌出夹杂头发的血水。我想起玛姬最后的提示，在撞进加油站的瞬间按下中控台的防暴改装键。车底弹出液压千斤顶，后保险杠两侧伸出船用牵引钩。
皮卡追尾的瞬间，我拉起手刹。改装过的出租车底盘发出金属哀鸣，液压装置将整辆车抬高三英寸。牵引钩精准卡进水箱底部的排水阀，随着皮卡的惯性冲力，五吨容量的镀锌水箱像开膛的鱼腹般被撕开。
三十七部手机从水箱倾泻而出，在雨水中自动开机。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溺亡录像，女人们被锁在注水的水箱里，手指在玻璃内壁抓出血痕。凶手跳出驾驶室，射鱼枪钉穿我的左肩，把我拖向正在漏电的加油机。
玛姬的幻影突然出现在加油机顶部，她指向皮卡驾驶座下的储物箱。我忍痛甩出战术腰带上的破窗器，钢珠击碎车窗瞬间，看到储物箱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女儿发卡——那是我找了五年的粉色海星发卡。
加油枪被电流引爆时，我扑进旁边的排水沟。烈焰吞没凶手的瞬间，三十七部手机同时响起玛姬的哼唱声。燃烧的皮卡残骸里升起三十七道水雾，在空中凝结成玛姬完整的模样。她对我做出"谢谢"的口型，随暴雨汇入路边的纪念河。
第二天清晨，警察在河底打捞出三十八个水箱。最新那个水箱里，凶手保持着举枪射击的姿势，胸腔塞满泛黄的失踪通告。法医说那些纸页全部是从他胃里取出来的，每张都整整齐齐叠成纸船形状。
我的出租车后座至今残留着水渍，GPS偶尔还会自动导航到31号公路。每当这时，我都能在后视镜看见玛姬抱着穿白裙的小女孩，她们手指交叠着指向远方，仪表盘上女儿的发卡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