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渐渐模糊。
他只记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的一刹那,后颈似乎重重撞上了什么柔软而湿滑冰凉的东西。
浓郁的腐烂枝叶气息,混着某种过分甜腻、令人作呕的花香,猛的涌入鼻腔。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睁开沉重如铅的眼皮,破碎的视线中,只剩一片朦胧而绝望的碧色。
漫天碧色藤蔓织成穹顶,垂落的紫色花苞正对着他的脸吐出猩红雾气。
……
“别动。”
清冷嗓音贴着耳廓擦过,激得哪吒一瞬寒毛倒竖。
几乎是本能反应,腕间混天绫红光一闪,便要缠上近在咫尺的脖颈。
只是他伤势过重,失了准头,红绫擦着对方衣角掠过,软绵绵垂落在地,未曾沾染半分。
“啧。”
一声轻啧,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那人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抗,甚至连闪避的动作都无。
一只手迅捷探出,玄铁护腕冰凉坚硬,精准无误的卡住他欲再次催动法宝的腕骨。
指尖微一用力,便碾过几处要穴,哪吒闷哼一声,仅存的力气迅速消散,手掌被迫松开。
他咬牙,试图看清来人,视线却被血污和汗水糊得模糊。
青色衣摆拂过他染血的膝头,下摆绣着的银色蝶纹在昏暗中微微反光。
环佩叮当间,他瞥见对方腰间悬着一根九节蛇骨鞭,鞭身在幽暗中泛着幽光,却无端透着一股邪气。
这装扮,这法器……
哪吒心头一沉,莫非是哪个隐世的妖王?
自己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青云谷三年没来过活物了。”
那人终于蹲下身,与他平视。
银发披散,发间一枚孔雀石坠子随着他的动作晃出几缕幽光,映亮了他苍白的面容和过于平静的眼眸。
他打量着哪吒,眼神专注而审慎。
从头到脚,细致入微,最终停留在哪吒残破不堪、溢着莲香的伤口上。
“天庭的仙君,手笔倒是不小。”
他伸出两指,在哪吒翻卷的皮肉旁虚虚一点,似乎在判断什么。
“你是天庭哪位仙君养的药人?品相如此奇特,倒是少见。”
“药人?”
哪吒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怒极攻心,本就嘶哑的声音更是艰涩。
“你哪只眼睛看出小爷是药人了?小爷我是……”
哪吒扯动嘴角,他想吼出自己的名号,一口气却没接上来,剧烈的呛咳起来,血沫混着碎肉喷涌而出,溅了对方一袖。
混沌钟的碎片依旧在他丹田灼烧,那股熟悉又暴戾的力量让他既痛苦又生出几分诡异的依赖。
蚀骨红莲的毒,则像无数细密的冰针,顺着他重塑的莲藕经脉寸寸蔓延,所过之处,灵力凝滞,刺痛钻心。
视线彻底模糊前,最后映入眼底的,是对方袖口翻飞的银色蝶纹,以及几缕猩红花丝,鬼魅般缠绕在苍白修长的指尖。
那花丝……似乎还带着之前那种甜腻到发呕的异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意先于痛楚唤回了他一丝神智。
“哗啦——”
铁链拖曳的声响。
他费力的掀开眼皮,入目是一间幽暗的石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比先前那甜腻花香好闻多了,却也同样让人不安。
不远处,有人背对着他,正不紧不慢的研磨着什么。
石杵与药臼碰撞,发出单调而规律的“笃笃”声。
哪吒动了动,试图挣扎,却发现西肢百骸都被粗重的玄冰锁链缚住,吊离地面寸许。
锁链上篆刻着细密的符文,正幽幽散发着寒气,不断抽取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
“混账……”
他低咒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那研磨声顿了顿。
玄冰锁魂链撞击声从背后传来,那人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的弹了弹指。
“咻——咻——咻——”
三道金光破空而至,带着刺骨的寒意,几乎是擦着他的耳廓钉入了他身后的岩壁。
哪吒瞳孔猛的一缩,头皮瞬间炸开。
若是再偏一分,他这好不容易重塑的脑袋就得再开三个窟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