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奉仪浑身都在哆嗦,那瓶番杏汁可是她身边的内侍送去的,她大可将白的说成黑的,推到自个身上。
吴良媛压低声音,“豆蔻这丫头不打紧,她并不认识你身边的人,倒是给豆蔻送药的小邓子,他此时在何处?”
“妾身让他候在院中了。”周奉仪说着话锋一转,“可若是那丫头认出来小邓子呢,殿下定会严刑拷打他,不过是个阉人,如何受得住酷刑。”
吴良媛淡定的瞥了她一眼,“慌什么,你才入府多久,殿下不会怀疑你的。况且,你忘了,你身边这个阉人,从前可是在清苑那位身边伺候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反正清苑那位这辈子也出不来了,让她顶罪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回去将小邓子安排妥当,他家里父母双亡,只有个兄长,虽是个跛脚,却在太医署做药园师,我自会让人好好照顾他兄长,再为他兄长寻一门好婚事。”
小邓子从前在宋氏身边伺候,自然能明白过来,这话便是威胁。
若他不认下,那他和他兄长都会死。
既如此,他们兄弟俩保住一个活得光彩的就是最好的。
周奉仪这才稍稍安下心,“那宋氏那边?”
吴良媛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许警告,“余下的你不必管,你便让小邓子照着说......”
反正宋氏也出不了清苑了,与其日日搓磨度日如年的活着,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周奉仪不敢耽搁,赶忙离去,反正她只管照做。
阿爹阿娘的命都捏在吴家手中,她不敢不听。
吴良媛看她慌慌张张的跑走,眯了眯眼,心中暗道她是个不成事的。
“去,让人动手吧,记得手脚干净些。”
她在出手之时便想好了万全之策,宋氏就是她的退路,反正是疯子一个了,死对她来说是解脱。
若不是沈春颐这胎是男胎,她又何必费尽心思的作恶。
要怪,就怪那孩子不会投胎。
若是投在她腹中,她拼了所有也得护着。
二人走后,花园又归于宁静。
却忽地有人从花台后走出,一阵风吹过,她喝了风忍不住觉得心里犯恶心。
兰絮掩不住的担忧,“良娣,咱们回去吧。”
苏良娣看向远处无人的地方,收回眸子,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为了情情爱爱、地位权势,将他人性命视作草芥......
人的命还真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
北苑之中依旧被血气笼罩着,商鹤亦的心头此时就像是有万千蚂蚁在啃食一般焦灼。
而他下头,跪着的便是豆蔻。
“殿下恕罪,奴婢也是鬼迷心窍,而且,而且,奴婢不知那是毒药啊,那人说是为沈承徽好,奴婢想着有银子拿,又......”
她话未说完,便被商鹤亦一脚踹到了地上,“蠢货!”
“拖出去,杖责五十,扔去乱葬岗。”
豆蔻害怕的连连磕头,“不要啊,不要啊殿下!”
这时辛嬷嬷从里头走出来在下头跪了下来,“殿下,沈承徽说豆蔻也是一时贪心,今日北苑的血气够重了,就当是为腹中的孩子积点福德了,饶她一命,让她将功赎罪。”
商鹤亦也明白这个意思,她生产之日再要人性命,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心疼她如今自己生死难料,还要为一个婢女求情,实在太过心软了。
想到此,商鹤亦合上眸子摆了摆手,“让她看着太子府的内侍一个个认。”
“是。”
江公公应声,像是拎小鸡仔似的将豆蔻拖了出去。
豆蔻这才松了口气,沈承徽答应过她,只要她如实相告,便会保她一命。
方才她怕极了,差点就被吓得说胡话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商鹤亦急得来回踱步,茶水都喝了三壶了。
“承徽,再加把劲,看着头了!”
“沈承徽,别闭眼,再使点劲!”
商鹤亦被这一句句的话折磨得不轻,眼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
沈春颐怕疼爱哭,此时不知该哭成了什么样子。
听着最后那句话,他再也忍不住了。
“阿枳,你阿娘己经在来得路上了,孤答应你,待你生下孩子,便封你阿娘做诰命夫人。”
这时候,沈春颐的阿娘应当能让她拼命活下去的。
屏风后,沈春颐将商鹤亦这番话听得真真的,看了眼丹蕊。
她为阿娘拼来了封诰。
忽地一声叫声划破屏风,传入商鹤亦耳中,未多时,又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
外头正值夕阳时,漫天金红色的光,是个好兆头。
产婆给孩子擦净了身子,赶忙抱了出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喜得长子!”
商鹤亦看了眼皱皱巴巴,貌似潘安的孩子,一点也笑不出来。
“辛嬷嬷,把孩子带下去让乳母好生看着。”
他又问道,“沈氏如何了?孤能进去瞧瞧她了吗?”
“殿下,这产房乃是不祥之地,您身子尊贵,还是等换好被褥再进去吧。”
产婆话音刚落,里头又传来丹蕊的一声尖叫,“不好了!沈承徽出血了!”
越明赶忙配药,将提前备好的药丸用水泡开。
商鹤亦再也顾不得什么,阔步走入了屏风后,满床血污,床榻上的人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满面泪水,掩不去的苍白,只让看的人触目惊心。
“阿枳,你阿娘就快来了。”
沈春颐见着他扯出了一抹笑,哑着嗓子道,“殿下,妾身好疼......”
她眼角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商鹤亦心疼的看着她扯起的嘴角,心里不是滋味。
“御医呢!”
丹蕊慌慌张张爬起来,“奴婢这就去迎。”
商鹤亦看着眼皮打颤的沈春颐,用尽全力握紧她的手,生怕她睡去。
“阿枳,阿枳,乖,别睡,你答应过孤的,孤喂你喝药。”
沈春颐笑着点了点头,她没力气出声了。
此时,越太医就站在商鹤亦后头,朝着沈春颐颔首。
沈春颐生产出的血多,看起来确实像是血崩,但实则并无性命之忧。
可她若是没有性命之忧,又怎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命都豁出去了,可不止是只为了给阿娘求个诰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