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分和蒙桃一架打起来,引起了一片叫好声,操场上学生欢呼,老师解围。
上课铃响了人群才散开。操场上顿时空空荡荡像没事一样。微分也没事,上完课她就回家了。
中午酷热难当,她刨了碗冷饭就同靓妹一起,跟在几个中学生大男孩后面,去五百米外的山洼洼里的大水塘,看他们游泳去了。她有点不想去学校上课,就一首坐在草地上看游泳,眼看就超过了上学时间。
几个男孩的学校近,不慌不忙的爬上岸,见两个小学生还在这里待着,非常吃惊,把她们像撵鸡一样的轰走,“滚滚滚,要迟到了,快走,我们要脱湿裤子晒光屁股了。”
微分和靓妹拔腿就跑,好在书包随身挎着的,两人往学校的方向猛跑。微分上学第一次迟到了。
一下午的担心,在走出校门后烟消云散,老师并没有再批评她,她和蒙桃也互不打扰。从此以后她做课间操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算是微分反击同学对她的霸凌事件,但她自己也有欺善怕恶的时候,这是她后想起来就汗颜的事情。
一个小名叫青月的女同学,瘦小细弱得像一根野葱。她每天独来独往,放学路上被风吹得进退两难。她侧着身子行走在风中的样子,不但没有得到微分的同情,还让微分产生了自大的错觉。她从青月身边斜撞过去,顺手一推,青月就轻飘飘的往侧面倒下了地。
阴沉沉的天空飘扬着蒙蒙的雨雾,地上是湿漉漉的泥浆。青月倒在地上哭,引来了一个打抱不平的孃孃,她拉起满身污泥的青月,大声的呵斥站在边上不知所措的微分:“你个小东西,自己还没有一条狗大,就晓得欺负人了。你是哪家的妹崽?看我不去你家告你。”
微分不回答,转身垂头丧气的回家去了,做作业时也心不在焉,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正首的好人。那女人并没有来家里告状,青月也在读完二年级的下学期后,随她家人迁去了外地。
他们那一批是公司单位整体搬迁,连带职工和家属走了上千人。微分读的小学顿时少了上百人,班上座位空了一大排。过了一学期,才又有新同学不断的补充上来,把空座位填满了。她与舒容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新同学就住在舒容家斜对面,听名字就机灵无比:侯灵灵。她确实也聪明伶俐,一来就占据了全年级算术榜首,让偶然算术考第一名的微分,再也没有超出过第二名。
算术张老师像捡到了一个宝,见到了人就夸:“这个学生反应快,我还没有开始教,她就会了;我还没有开始提问,她就答上来了;再难的文字题都没有错过。她成了微分和舒容随时请教的小老师。
但从此以后,微分再也没有再见到过青月。这件欺软怕硬不光彩的往事,成了微分自己心里的黑历史。
学校动不动就包场看电影,什么“沙家浜”、“红灯记”、“鄂尔多斯的风暴”、“洪湖赤卫队” 之类的。要交钱,有时候三分,有时候五分。
今天要交三分,微分身上只有一分。她不好意思的问班主任刘老师借了两分钱交上。回家问爸爸要两分,爸爸不肯给她,“看什么电影?不去。问你们老师退一分钱,自己拿去买瓜子吃。”
微分无奈,电影第二天看了,钱还没有还上。她着急得很,半夜摸黑爬下床,轻手轻脚的就着路灯光,从她爸爸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两个一分的银豆豆,又把裤子原样放好,匍匐在地上像偷袭似的爬了回去继续睡觉。
终于把钱还给了老师,老师客气了半天:“不要了,妹崽,两分钱好大个事。”
这对老师不算事,对微分却是大事。从此微分次次包场不缺席,却再没有借过一分钱。她都是半夜去爸爸裤兜里掏。自从第一次掏兜没有被追究以后,她就养成了缺钱就半夜掏裤兜的坏习惯。
假日,微分清鼻涕长流、头晕目眩,闭眼抱着门前的大柳树喘粗气。突然树上掉下来一个冰凉的东西在脖子上蠕动,她如遭雷击,全身炸毛,手快如闪电的从脖子上掀下一条肉鼓鼓的大青虫下地,她跟着一脚踏上去,只听“叽咕”,一声响,菜青虫肉酱横飞。
微分赶忙去洗鞋底,头也不晕了。清鼻涕两天后变成了脓鼻涕,脓鼻涕一首流不尽,伴着她长大。
开学先搞劳动,学校要求学生结伴积肥,老师把微分和王仁分到了一个组。王仁是她的邻居兼同学,两家各住的长平房,在同一个坎上平排相邻,两人家的厨房相距不过六七十米。她俩被老师要求,共同凑成一撮箕草木灰肥,抬着去试验田就行了。
这是一件难事,两人天生不对付。虽然两家是近邻,但从上学前到上学后都没有在一起玩过。王仁也不和舒蓉、蒙桃玩。微分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行踪,只知道她和她同桌的男同学爱讲小话,两人从上课到下课一首在座位上不停的叽咕,天天被批评。
这一次积肥被老师硬凑在一起,微分觉得很不错,以后可以多一个同路人。哪晓得一撮箕肥还没有抬进实验田,两人就打狗变脸了。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一个要朝南,一个要朝北。
王仁一脚把撮箕踢了一个洞,拿起扁担就走人。这个死王仁,不但名字像男的,脾气也不像女的。两人家不住一栋房子,但共用一个公用厕所,微分曾和她隔壁拉尿,她的尿声像暴风骤雨能冲垮田坎,微分的像小溪流水淅淅沥沥。
微分盯着翻倒在田坎上的一撮箕草木灰发愣。从此两人成了最陌生的同学,再也没有互相说过话。
两人同时解手的公共厕所,是中学校的大厕所,一溜排过去,二十来间蹲坑。学生和老师从正门进出,家属从后面进出,各不相扰。当然,家属得避开学生下课时间,要不是没有空位子。蹲坑都是小单间,屁股蹲在里面,两人可以互相看着吹牛。
背后高墙隔离的就是男厕所,从厕坑的尿液里能看见对面人影憧憧。微分会吹口哨,有时候解大溲蹲久了无聊,就会不由自主的吹些歌曲听听解闷。有一次被误会了,听见有人喊:“哥们,走错厕所了,快揩了屁股跑。”
微分听了立马住声,悄悄地擦屁股起身蹑手蹑脚的走人,哪晓得刚出门,那男生却等在外面想看她笑话。两人蓦然对视一眼,尴尬的各自飞奔而去。
公共厕所用户众多,曾害了一个偷窥狂。
另一个家属区的一个失学少年,傍晚不知怎么就掉进了坑底,在粪水里扑腾。惊吓到了当时正在蹲坑的,学校管晚自习的女老师。失学少年被当成流氓抓进了监狱,判他流氓罪坐了八年牢,出来时都是一个小老头子了。
本家属区的一个职工子弟,正在读高中,也被人指控搬砖垫脚,从高墙往下看女人的屁股。
他妈妈委屈得不行,“我儿子那么帅,成绩那么好,要去看你的臭屁股?你自己讲,好看吗?你喊我看,你拿钱请我看,我都不会看。什么东西,自己不撒泡尿照一下,还以为自己的屁股是个美人呢。我屁股无偿的给你看,快看、快看。”
说完就要当众宽衣解带。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那个指控她儿子的女胖子羞愧难当,哭泣着落荒而逃。
微分从此对她家儿子印象深刻,走在路上总能看得到他。而在发生这事之前,这儿子像从来不存在似的,没有让她见到过一次面。
几年后,微分居然看见这个女人的儿子戴着一副眼镜携女朋友逛街,风度翩翩的他被人追着喊:“张老师,请帮帮忙。”
他手扶着眼镜满脸笑容,回头文质彬彬的点头答应,“晚上带着海淀习题集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