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到明日便是正日子,林苏眠也没纠结。
这一夜,她睡的极不安稳,噩梦连连,惊醒后,有些心慌意乱。
整个后半夜,她几乎没有睡。
到了寅时,府里便开始忙碌起来,她的海棠苑离正院不算远,难免被波及,她想再补眠,也是不成。
索性便早早起来。
用了些早膳。
她如今还是侯府主母,即便不理事,可还是应该去前头支应的,只是她实在是懒怠,便一首拖到了鞭炮齐鸣,宾客盈门。
她伸了个懒腰,正欲起身,却突然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她人虽然没去,却早派出人去前头盯着,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来禀报。
之前来禀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她听了也兴趣缺缺,无非是谁家来观礼,又带了什么贺礼,还有府里如今光景,外人见了又什么反应一类的。
总归都还在她意料之中。
因而,她这次也以为不会例外,并没太在意。
岂料,听完丫鬟禀报,她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还是身旁临娘察觉她不对劲,连着喊了她几声,她才是恍惚回身,目光逐渐寻到焦距,死死盯着来回话的丫鬟,“你刚才说谁来了?!”
“是林府的老夫人,您的母亲,还有几位少夫人,另外,一起的还有一位美貌的妇人,我听老夫人介绍说是新收的义女,周围人喊她戚娘子,还有喊她方少夫人的…”
丫鬟是新入府不久的,之前生活在乡下,可贵在人机灵,她认不全人,却很会察言观色,总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清楚,林氏才会遣她去打探情况。
所以,不存在认错。
毕竟,能被苏仁称为岳母的,又是林家老夫人的,不会是旁人?
姓戚,又被尊称方少夫人的,又岂会是旁人?
她之前还纳闷,苏仁究竟要借这场婚礼,达成什么目的?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林苏眠只觉得滑稽又可笑,还有一些不敢置信。
周围下人见状,纷纷对她投来关切又担忧地目光。
她却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良久,才逐渐回笼思绪,克制住心底不断往外翻涌的情绪,艰难启唇,“走,咱们去看看。”
岂料,刚走到院门,就有窦氏身边的人过来,看到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随之面色一紧,含笑道,“夫人,宾客都来了,就连贵府老夫人,也就是您母亲都来了,适才林老夫人还发怒,说侯爷这么重要的日子,身为当家主母的您竟然不去前头主事,很是生气呢,还好我们老夫人为您打圆场,说您最近身体欠佳,您还是赶紧去吧。”
那人说完,便敷衍行了一礼,也不等林氏回应,径自离开。
林苏眠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发昏,脑海里都是刚才婆子的话。
一遍遍回荡,盘旋。
她的母亲,当众呵斥于她。
竟是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
呵。
她只觉得手脚一阵发凉,几乎咬破嘴唇,嗅到一股血腥味,才让麻木发胀的心安定下来。
只是脚步到底还是多了一丝踉跄。
她到前院的时候,正是拜天地的时候。
随着礼官一声声唱和,最后宣示礼成,新人便该送入洞房。
却不料,原本该由喜娘搀扶去新房的新娘子,突然出声打断流程,“不该还有一项吗?!“
此话一出,原本喧哗热闹的喜堂顿时寂静无声。
新娘似乎也知道所有人都盯向自己,虽然盖着红盖头,却还是捂嘴轻笑一声,随之语气温婉,善解人意道,“依依出身青楼,承蒙侯爷看重不弃,才有机会脱离苦海,当然,这一切,为多亏了夫人大度,所以,依依不敢逾矩,想拜一拜夫人…”
说罢,柳依依顶着红盖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林苏眠刚好走到喜堂外,听到她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论。
只是喜堂外围满了观礼的宾客,还有沾喜气的下人,一时间,并没有人看到林苏眠。
柳依依没等到回应,突然嘤咛一声,声音染上一丝哭腔,“夫人定然是因为依依上次情不自禁来寻侯爷,还跟他侯爷在后花园假山…都是依依的错,都是依依让侯爷跟夫人生了嫌隙,若是夫人…”
说罢,她一把揭开盖头,露出一张跟戚宛宛八九分相似,却更为风情的脸,满脸悲愤委屈…
而所有人都己经惊愣的说不出话来,不为别的,只因她那张跟戚宛宛几乎完全一样的脸。
有一些胆大的,甚至己经开始不停在她和戚宛宛之间来回切换视线,似乎是想寻找出不同来。
而柳依依似乎也明白大家惊愕什么,目光也落在站在林老夫人身边的戚宛宛身上,更是走近几步,认真打量了一番,随之捂嘴轻笑出声,“哟,你就是那位方家少夫人,还真跟我有些相似,难怪上次旁人都以为把我认成了你,只是,我可比你年轻的时候多…”
说罢,还故作娇柔的看向身旁一身喜服的苏仁,撒娇道,“侯爷,你说呢?!”
苏仁眉宇微蹙,似乎是觉得不妥,可柳依依不依不饶,他最后揽住柳依依,不知在她耳边轻声安抚了句什么,柳依依立即捶拳娇羞的扑进他怀里。
如此放肆大胆,把在场宾客,惊的怔愣说不出话来。
可也有人品出些东西来,低声惊呼,“原来上次老夫人寿宴被抓…的是这位…”
那人自知失言,赶紧捂住嘴,只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还是纷纷交头接耳,嘀咕起来。
林老夫人也适时扬声,“上次老夫人寿宴,我正巧去寺里小住,也是在那里,遇到我这义女,一见如故…”
此话一出,更是惹人议论。
要知道,林夫人不仅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还是永宁侯府当家主母林氏的母亲,连她都出面解释,那还能有假?
当然,也有机警聪慧的,品出一些旁的来。
可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开始倾信于刚刚看到的。
当然也有人质疑为何当初所有人质疑是戚氏的时候,不解释?
柳依依面露羞愧,支支吾吾,可还是大概解释了,“当初,人家真的吓到了…”
见状,苏仁把她一把揽在怀里,轻声安慰。
人群外,林苏眠瞳孔微眯,骤然攥紧拳头,喉咙干涩难忍。
想出声,却数次生生吞咽回去。
脚步更是犹如千斤重。
“也罢,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今日大喜的日子,咱们就不提了,你跟我这义女想象竟然如此相似,说不定上辈子是姐妹也未可知,唉,都怪老身没有教导…闹的侯府家宅不宁,甚至还去大理寺闹了一场…”
说罢,林老夫人一脸无奈的叹了一声,随之冲苏仁颔首,喊了一声贤婿,随之有道,“我今天就代表林家表个态,我们林家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一家人,分什么你我,只有商贾那种贱民,才会看重铜臭,苏眠那里,我也会去劝说,大理寺的事就是一场乌龙,贤婿,莫要挂心,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别怪苏眠…”
“哗啦…”
林苏眠一个用力,把门口两侧花架上的花瓶拉了下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红着眼眶,首首看着林老夫人,她的母亲,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