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门外。
或站、或坐、或蹲……
七八个人影。
看到方孝敏出来，裹着军大衣，蹲在地上抽烟的保卫科刘科长站起身。
“折腾这么半天，老子耳朵都冻疼了。”
“刘科长，你们……”
方孝敏悄悄将背包向身后推了推，悄悄将手伸进去。
将包里剪下来的打版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你们……这是干什么吗？”
“干什么？”
刘科长将抽到一半的烟丢到地上，用力碾碎。
“你他妈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啊？”
“我……”方孝敏赔个笑脸，“我没干什么呀？”
“方孝敏，都被我们抓现行了，还不承认呢？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好。”刘科长一挥手，“给我抓住她。”
几个小年轻立刻一拥而上，抓住方孝敏的胳膊。
将她拖回打版车间，按在椅子上。
方孝敏又怕又气，挣扎着哭吼出声。
“你们放开我，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没偷没抢……”
等在隔壁车间的唐云锦和抱着岁岁的沈既白，一前一后走进车间。
“没偷没抢？你说了可不算！”
抬起戴着手套的手指，唐云锦摘下挂在车间门上的大锁。
抬起右手，向众人展示一下手中的锁。
上前一步，将锁摞在方孝敏面前的桌子上。
“离开车间之前，既白亲眼看着我把门锁上的，方孝敏……你怎么打开的？”
“我……”方孝敏一脸慌乱，“我就是……我……我用钥匙打开的。”
“钥匙？”唐云锦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每个车间的门锁，只有车间主任有钥匙，你哪来的钥匙？”
知道赖不掉，方孝敏抿抿唇，尖着嗓子狡辩。
“我承认是我悄悄拿你的钥匙，多配了一把，我又没偷东西，这也犯法呀！”
沈既白轻轻拍拍怀里岁岁的背，皱眉瞪她一眼。
“你小点声，别吵醒孩子。”
岁岁被方孝敏惊醒，打个哈欠，睁开眼睛，环视一眼西周。
目光落在方孝敏脸上，小家伙半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得溜圆。
【麻麻，这么经典的虐渣场面，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唐云锦转过脸看看女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自己睡得跟小猪似的，还怪她？
沈既白笑了笑，让小家伙小脸坐到自己腿上，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啧啧啧。”
刘科长抱着胳膊，咂咂嘴.
“大家伙听听，偷偷配钥匙，大半夜趁着没人跑到车间，没偷东西，你们信吗？”
几个保卫科的小年轻，同时笑出声来。
“信她还不如信鬼！”
“方孝敏，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主动跑到车间来加班啊？”
“还他妈的没偷东西，以为我们保卫科吃干饭的？”
……
扫一眼不远处操作台上，放着的打版纸，方孝敏咬了咬牙。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唐云锦知道，她剪坏打版纸的事。
“捉贼捉赃，我偷配钥匙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没偷东西。”
用力挣脱两个保卫科职工的手掌，方孝敏站起身。
一把扯下身上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不信，你们自己看。”
刘科长和一众保卫科职工，齐齐凑过脑袋。
桌子上有钱包、钥匙、小镜子、口红、两根发绳……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口红是我的，和我一个宿舍的都知道，钱包里的钱也是我自己的。”
刘科长伸过手掌，在一堆东西上拨拉两下，抓过方孝敏的钱包打开。
好不容易发两百的横财，方孝敏也怕自己弄丢。
早早就将钱拿回宿舍收起来，钱包里只有二三十块的零钱。
几个小年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些失望。
岁岁抬起小爪爪，揉揉眼睛。
【麻麻，不会是咱们收网收早了，她还没来得及干坏事吧？】
唐云锦皱着眉，没出声。
之前听顾谨行提起餐厅的事，知道那人是郑安妮。
她就推测是郑安妮买通方孝敏，故意给她捣乱。
明天一早，制服就要上车间正式生产。
今天晚上是方孝敏唯一的机会，她没理由不动手的？
方孝敏扫一眼众人的表情，见众人没有抓住自己的把柄，脸上的表情重新镇定下来。
“唐主任，我包里可有一件是车间里的东西？”
唐云锦扫一眼桌子的东西，轻轻摇头。
“这里面确实没有车间里的东西。”
刘科长特意带着大家来蹲守，就是因为唐云锦举报方孝敏盗窃。
寒冬腊月，在车间外面猫了半宿，挨半天冻，没有搜出脏物。
几个小年轻皱着眉，都是语气埋怨。
“不是，唐主任，您这不是玩我们吗？”
“是啊，哥几个耳朵都冻掉了，这也没脏物啊！”
……
看唐云锦没有看出破绽，方孝敏抓过桌上的东西，塞进背包，冷冷一哼。
“唐云锦这就是故意打击报复，刘科长，这件事情您得给我一个交代。”
“你偷配车间的钥匙，我不追究你责任就不错了，我给你交代的着吗？”
刘科长白她一眼，看一眼唐云锦和沈既白，向几个手下挥挥手。
“既然是个误会，大家伙回去睡吧。”
前两天，手下的人跟方孝文去唐云锦家闹事。
刘科长也受连累，被厂长狠骂一顿。
心里虽说有点不爽，刘科长还是忍着脾气，没敢和唐云锦发火。
方孝敏也怕事情再有枝节，提过包，转身要走。
【麻麻快看她的口袋！】
不用岁岁提醒，唐云锦和沈既白都己经注意到。
方孝敏棉袄后面的衣摆，鼓鼓囊囊地向上撑出一个大包。
“站住！”
一男一女同时厉喝出声。
“我说沈司长、唐主任。”方孝敏转过身，“你们诬陷我，我没和你们较真，你们还没完了是不是？”
唐云锦大步冲过来，一把揭开她的棉袄。
从她牛仔裤的屁兜里，扯出那一把揉成团的纸条，摔在桌上。
“这是什么？”
目光扫过桌上的纸条，方孝敏眼中闪过慌乱。
很快，又掩饰住。
“我知道我技术不行，晚上特意到车间来，就是想利用业余时间，精进自己的打版能力。”
方孝敏转过脸，看向刘科长。
“刘科长，我来车间剪几块废纸练练手，这不犯法吗？”
“这……”刘科长转过脸，看向唐主任，“唐主任，这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如果她剪的真是废纸，那确实是我小题大作。”
唐云锦走到操作台前，将那一沓打纸纸抱过来，放到桌上。
“但是她剪的不是废纸，而是明天一早裁剪车间要用的打版纸。如果用这些剪坏的打版纸下料，所有做出的成品都会不合格，我们会要损失八万的布料，浪费三天的工期，还会因为成品无法交货，赔偿客户的损失……所有这些加起来，至少二十万。”
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刘科长和众人齐齐变脸。
“唐云锦，你少含血喷人。”
方孝敏从桌上抓过一张纸条，在手里抖了抖。
“这分明就是废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这些纸条是从打版纸上剪下来。”
“打版纸的尺寸，我都有记录的，只要量一量就知道。”
“就算如此，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说不定是你自己下单的时候弄错呢？”
“你要证据？好……我给你证据。”
唐云锦弯下身，从操作台下面，提过给岁岁解闷的双卡录音机放到桌上。
录音机上，电源显示灯还亮着。
一侧的磁带还在转动，明显处于录音的状态。
方孝敏捏着纸条的手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
她竟然录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