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女侠惜别后,三人每日都是寅时起床,比鸡叫略微早些,就在甲板上腾挪跳跃,练习剑招。虽然他们脚下铺上了厚厚的破旧渔网,已让人无法听见,还是不免要被人看见。
那个王仁第三日就摸黑探头探脑的出来观望,还故意出声让人知道,然后用鼻子哼了两声走了。
然后陆陆续续东一个人,西一个人都看见了。一时船上人都知道他三人有功夫在身,互相说道得神乎其神。
马六说:“我微哥腾空而起,已超过了三层屋顶。那剑舞动得风火轮似的,成了一个发光的圆盘,她抱腿一连十几个翻转,稳稳地站在地上还金鸡独立,气都不带喘的。”
“我也看见了”,罗弦抢着说,“我看见贾叔叔,横躺在空中停留不动,只用长剑抵在地上撑着,半天都没有掉下来。
黎离说:“还是花哥厉害,我昨日见她自已旋转了一碗饭的功夫,就像一个陀螺,时长时短,时高时低,半腰围绕着一个银环,完全看不出人形。
“如果不是撞到了船舷,她还不会停下来。停下了我才看清那银环是她手上的一把短刀。不过那船舷如果再矮几分,她就下海砍鱼去了。”
众人看黎离说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小花顺手把手上油腻的抹布团起,朝他面门上砸去,黎离猝不及防,捂脸蹲下去不起来了。罗弦、马六去拉他,他也不理。
微娘看黎离已如此活泼可爱,不禁大感欣慰。
两天后,海船到了“劳民国”界内。从船上远远望去:弧形的海岸线环绕着连成片的树木和草地,把小岛渲染成了绿色的半圆形扇子,那绿色中又夹杂些星星点点的红色屋宇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罗老板说他曾上去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愿去了,因为没法做生意。不过这一次带姑老爷出来是散心为主,正好大家也一起去见识见识。
上岸后,罗老板带着微娘、小花、王仁三人挑担子去卖货;姑老爷、贾述带着罗弦上街去游玩。
几人一路上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身边有行人不断的超过他们,后面还有人在大声的催促说:“前面怎么如此缓慢?这样子堵在路中间,都似蚂蚁一样爬行,何时才能走到头?”
随着人流赶到了集市,几人手脚比平时麻溜了许多。摆好摊子。一眼望去,满街尽是行色匆匆,忙忙碌碌之人。路上的行人都健步如飞。
一个须发皆白的驼背老人,与迎面而来的拄拐老人打招呼:“舅爷,几天没见。”
那俩老人此时擦身而过,脚下都不停留。驼背老人回头高喊着问:“哪里去了?”
几人听见远处舅爷的背影高声喊叫着回答:“有空再给你细说。”
再回头看,那驼背老人也已不见了踪影。
街上停留不赶路的人,都手脚忙乱。有的抓耳挠腮,有的全身扭动,有的弯腰扯裤褪,有的反身拍后背,微娘一眼望去,就没见一个端正直立的人。
一个男人冲到王仁担子前,双脚紧急刹车,脚下“哧溜、哧溜”滑过罗老板面前,再滑过小花面前,停在了微娘面前,身子前仰后合的晃动了几下才稳住了步子。
他立马又连着退后几步,回到王仁面前问:“瓷碗多少钱一提?”还没等回答,他已弯腰拿起来罗老板筐里的一把无把子的锄头,放在鼻尖上闻嗅。
罗老板刚要说话,他一只眼睛又看见了小花担子里的团扇,他把手上锄头丢进筐里,走一步到小花面前,眼睛却又看向了微娘筐子中的毛笔。
几人眼花缭乱,只好看着他不着声。他摸了一把毛笔,起身就走去了对面一个香料摊子。
这时又一个女人蹲下来,拿起一把小团扇,爱不释手,问好价钱,就去怀中掏摸,摸了一下就说:“咦,怎么没有?”又双手拍拍裤兜,再摸摸后背,把团扇一甩说:“出来得匆忙,忘记带钱了。”起身就走。
转眼又来了两口子,女人才蹲下,男人就来回走动着催促:“看个什么看?你再看,它也只是一把团扇,还能从中看出一个崽来吗?要买就买,不买就算。有这闲功夫,不如去把那床脚的黑炭搬出来洗洗晒一下;水田里再挑几担水倒进去,它也不会满出来。”
他说着伸手拉一把女人后衣领喊:“快点快点,如此啰嗦,我胡子都等白了。”
女人拿起团扇与他转身就走,几人正带要扑上去揪住他俩,却见女人头上白影一闪,还没看清楚是啥,三个铜板已跟着飞了过来,妥妥的进了罗老板摊开的手心里。
微娘这才想起,那白影只是女人扬起的一只白手而已。
一时面前没有了顾客,闲了下来。微娘回头,就见小花、罗老板、王仁都跺着脚在原位扭动着身子,脑袋左转右转,眼睛四处乱飞。自已也觉得后背瘙痒,手从腰间反过去、反过来的抓,都差那么一点够不着。
她把手又从肩膀上往下够,还是抓不到,心里很是焦躁。小花回头看见她像狗咬尾巴似的原地打转,赶紧过来帮她挠背心。
罗老板已在不停的念叨:“怎么还没有顾客来呀?这么闲着,这几担子货物,何时卖得完呀?”
“不如我们齐声吆喝。”王仁话才落音,也不等人同意,就喊了起来:“中土好货呀,瓷碗瓷盘、笔墨纸砚、胭脂口红,价廉物美、数量有限,先来先得,后来得等下回了。下回不知是猴年马月去了。”
罗老板手忙脚乱,抓起自已筐内的小铜盆,接过小花递去的木锅铲就开始敲打“哐哐”两声响,把自已都吓了一跳。
一时间,吸引了全街人的目光。几人身边围上了一大堆顾客,你推我挤。每个人都只来得及伸出手去筐里把东西拿到手,马上被后面的人挤了出去。
有人从缝隙里伸进手拿到一个铜盆,卡在两人的腿间,使劲都扯不出去。被硌痛的两人同时回头骂:“等一下会死吗?搞伤了人,你付得起药费吗?”
那人只好放下了铜盆,在外围转圈的绕着,想找一条人缝钻进来。
微娘、小花只管收钱。眼瞅着有人拿东西出来,就伸手赶上去。这里人倒是干脆直爽,不等她要,已经飞快的把钱递了过来。多有几个人要开钱的时候,其他人不愿等,老远就把手上东西举高亮相问价钱,然后把钱一抛过来人就走得没影了。
好在微娘、小花最近勤奋练功夫,已是眼明手快,伸手就能把钱稳稳接住,一次也没有失手过。
不过一会儿,筐空人散。微娘和小花端着的铜盆里,铜板快满出来了。
罗老板大喜,立马叫收拾了回去。几人一刻也不耽误,挑起空担子拔腿就走。身上轻松了,脚下走得飞快,终于能与其他路人,保持步调一致。也没有听见后面再有人抱怨,说他们像乌龟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