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亏欠
景岱也不想背上弑弟的名声。
景瑞勾结外敌,联合安王谋逆的罪名已板上钉钉,就是回到京城也难逃一死。
现下最重要的是治疗蛊疫。
景岱命韩彧将他押送回京,自己则留在燕地安抚百姓。
半个月的时间,蛊疫已蔓延至大半个燕地,凉州援军将一众叛军捆了侯审,暂时驻扎在城外。
南疆撤兵归降,城外叛军也被悉数关押,城内的情形却不容乐观。
燕地是这场蛊疫的发源地,先前有一大批百姓为了活命涌入别的郡县,频频和官兵起冲突。
景瑞为了镇压民乱,直接将这些闹事的百姓集中关押,同时又怕疫病扩散,命人秘密烧死那些染病的百姓,此举无疑引起了公愤。
这些百姓中大部分人都没读过书,一有人起哄,其余的人就会跟着附和,怒骂朝廷。
当初朝廷哄骗他们蛊方正在原的路上,一连几日过去,连蛊方的影子都没见着,朝廷根本就不想管他们,将他们困在燕地,把他们一把火烧死,京都那些当官的就没病没灾了!
景岱是当朝皇子,来到燕地后凡事亲力亲为,他的到来暂时稳住了百姓,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研制出蛊方才是破局的关键。
大周各地不乏术士神医,但对医蛊之术有研究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次的蛊疫不同于寻常的瘟疫,往常治疗瘟疫的法子丝亳不管用。
这些染病的百姓先是咳嗽急喘,浑身乏力,一个月后,身上便开始长细密的红疹,越是抓挠伤口溃烂得越快。
昨儿被火烧掩埋的两个百姓便是燕地第一批染病的,被拖出去火烧时,身躯腐烂,不辨五官。
看着折子上一条条鲜血淋漓的性命,帝王拍案怒喝,“来人!”
张德全急忙上前待令。
“将那逆子羁押回京,朕要亲自审!”
张德全应是退下,不由感叹圣心难测。
两日前陛下才下了道就地诛杀的旨意,今日便改了主意,现下去燕地传旨,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拟完旨意,宣德帝又传禁卫统领进来,命他即刻动身前往南疆给南疆传话。
“若南疆无人能治这场疫病,不日朕便派兵踏平了南疆!”
“是。”
……
六月廿十,东南之地困于疫病,如今已一月有余。
一个月前,韩彧将景瑞押送回京侯审,五日后,裴定找到镜无尘的下落,将其带到帝王面前。
面具一掀,皇后瞧见这张印象中熟悉的容颜,顾不得形象冲上去,“你害本宫和阿鸾分离十五年不够,如今又勾结南疆倒回来祸害我大周的百姓,当年陛下欠你的早已还清,那些百姓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母后。”谢鸾上前一步扶住她。
郑氏轻笑一声,捋了捋额前碎发,年近四十的她风韵犹存,“徐有容,想不到如今的你竟老成这个样子。”
她的目光从谢鸾身上一扫而过,“怎么样,自己的女儿流落乡野,认一个乞丐作女儿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张德全一个动作,立马有两个禁卫上前将她按倒在地。
郑氏跪在地上,仍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杀了我,世上便无人能制出蛊方。”
上首的帝王波澜不惊,自从郑氏被带进来,宣德帝便没看她一眼。
郑氏知道宣德帝王心里明明恨不得杀了她,面上仍要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她抬头看着宣德帝,勾唇轻蔑,“想不到我还活着吧?当初可是多亏了母后仁慈善心,放我出掖庭,十六年未见,母后身子可还康健?”
宣德帝紧紧握住扶手,“你不配在朕面前提太后。”
当年太后格外喜欢郑氏,后来还是太后放她出了掖庭。
“呵,”郑氏冷笑一声,“看到你如今这样子,真是痛快,想当初你为了徐有容,不惜给东宫所有的妻妾下绝育药,我当你对徐有容有多情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一句话戳中帝王伤口。
当年皇后对帝王心灰意冷,一心求帝王废后,帝王觉得皇后是回宫途中丢了女儿迁怒于他,那段日子,帝王百般讨好,可换来的皆是皇后的冷言相对。
那时帝王登基不久,劝他广纳妃嫔,充盈后宫的奏折堆满了御案,帝王本无意纳妃,皇后却出面为他主持选妃大典,一次便选了十几位秀女入宫。
回去帝王便对着皇后大发雷霆,明明丢了女儿伤心过度,还有心思张罗选妃,好,真是好的很!
帝王拂袖而去,当日便宠幸了一个宫女。
原以为次日皇后便会对她服软,结果皇后一句话不说,反倒对那宫女嘘寒问暖,唯一一次求见,还是为那宫女求位份。
从那以后,帝王便开始频频宠幸后宫妃嫔,数次当着皇后的面与淑妃亲热,赐淑妃协理后宫之权。
直到后来帝王从太医口中得知皇后的病情,有意与皇后缓和关系,皇后已经不愿见他了。
宣德帝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中再无一丝痛苦,“就算朕曾亏欠于你,你想报复朕,伪造胎记换了朕的血脉,害朕的女儿流落在外十五年,东南之地的百姓何其无辜?当年的颖国公一心为民......”
“住口!”
郑氏眸光骤冷,“当年藩王逼宫谋反一案,我父亲何其无辜?当初你明知我父亲是受人胁迫,你可曾给过我郑氏一族活路?你怕我父亲日后功高盖主,将谋反的帽子扣在我郑氏头上,便是想恐我父亲日后功高盖主,成为你独揽大权的绊脚石......你欠我的,欠我郑家的,又岂止这些?”
“当年是皇帝做错了,可后来皇帝已为你郑家平反。”
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而入,扫了眼在场的人,目光停在郑氏身上,“当年你父亲透露京中布防图,公然拔刀挟持先帝,将你郑家满门抄斩,是先帝的临终之言。”
“后来是皇帝还了你郑家清白,收你郑家仅存的血脉为义子,皇帝欠你的,欠你郑家的,早在十六年前就还清了。”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当初她最看好的儿媳,“莫要再为你的罪行找借口,交出蛊方,哀家和皇帝可留你一句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