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油画里?”
看着油画里的场景,萤火生出了一个极为荒谬,却又让她不得不相信的想法。
她了解超凡,知道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可发生,那面等身镜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真是在画里……”
她猛地抬起头,高举马灯,朝着画中呈现另外三道人影的方向望去。
火光驱散黑暗,萤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三具模糊不清的人形躯干,他们保持着打斗的姿态,没一点动静,像是雕刻出来的石雕。
原来房间里的争斗痕迹来源于他们,这是否意味着,我从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就被拖入了这幅油画?
不,我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三道人影,是在我解决尸体,接触油画之后,他们才出现的。
只要接触就会被拖进这幅画里?它就是造成异常的源头?
联想到这一点,萤火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转移在油画上。
思索片刻,她没有一点犹豫地摔碎马灯,点燃草席,将油画放在腾起的火焰上。
油画的一角即刻变得焦黄,迅速发黑,火光跳跃着蔓延,将整幅画包裹起来,烧成灰烬。
萤火试图毁掉这幅油画,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房间没有变化,她也没有脱离油画的影响。
失败了……猜想错误,油画并不是关键。
萤火紧皱眉头,后退两步,尝试使用自身的超凡能力,并未受到阻碍,可以正常使用,这让她心中多了一份保障。
当走到没有退路的时候,她也能凭借手中的化妆镜进入镜中世界,安全返回,不至于像那三个倒霉蛋一样受困于油画的世界。
以前做研究的时候,老头子半神级的格位都没能阻止自已穿梭镜面,萤火不认为这幅油画可以做到。
受困于油画……油画的世界……
她忽然灵光乍现,脑中零碎的想法迅速重组。
如果身处在油画的世界,她毁掉的油画不过是画出来的一部分颜料,并不是真正的油画。
血红的眸子逐渐清澈透亮,萤火抬起头,有些艰难地转动脖子,观察四周的墙壁。
她只觉得自已的身体格外沉重,空气中有无形的阻碍像颜料一般涂抹在肌肤上,麻痹感官,让她行动僵硬,关节麻木。
或许再待下去,她会和前三个家伙一样,成为新的模糊人影,永远留在油画中。
为了保暖,一般的农房不会开窗,通常情况下只会在墙壁上开一小孔通风和进光线。
所以……
萤火握紧镰刀,趁着油画的影响还没有加重,大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能被称的上‘画框’的东西,就只有这扇门!
镰刃划下,带起凌厉的呼啸,十分轻易地插入了木板门,将其一分为二,脆弱的像一张纸。
霍然之间,萤火感觉神情恍惚了一下,不过一秒,体感和视线便恢复了正常。
她站在木桌旁,手中的马灯完好无损,一如刚刚接触油画的瞬间,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萤火低垂着脑袋,盯着油画,里面的场景已经变成了空白。
“是你破开了那幅画?”
突兀的,一个嘶哑的男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几分喜悦。
萤火惊地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三道模糊身影的一人。
一张脸颊凹陷,满脸胡渣,看起来有些癫狂的脸庞一点点呈现,走进了火光的范围。
男人身上的布衣破旧,带着一股气味,不修边幅,像是野外的犬兽。
他的右肩膀上有一道很新的伤口,皮肉外翻,不算太浅,应该是某种利器造成的。
“我原本以为会死在这幅画里……但你让我有了新的机会……我不得不向你表示感谢。”
他看上去有些虚弱,说话喘着粗气。
一旁另外两人溃散的瞳孔正随着时间一同恢复,一男一女,估计再过一分钟就能彻底清醒过来。
萤火将马灯放在桌上,带着微笑举起左轮,开口道:
“在那之前,你能告诉我你手上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吗?”
“最好配合一点,不然我会打死你的。”
她说话的同时眼中闪过一抹华彩,心中默念:
一秒……
男人握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一大块剥离出来的皮肉组织,上面还长有一只眼球,不时地转动,窥探四周。
那玩意给她的感觉相当,相当的危险。
“你说这个?”男人扬起手中的玻璃罐,笑了笑,“我把它打开给你看看。”
他一字一句,上前迈出一步,尝试拧开罐盖的右手突然转向,向后张力,绷紧肌肉猛冲了过来。
好快!
在萤火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看见一道黑影飞速贴拢,带起一阵无法抵挡的劲风,挥出拳头。
躲避不及,分心使用幻术让她失去了最佳的开枪机会,只能松开镰刀,手肘横架胸前。
啪的一声,萤火只感觉左手的骨头仿佛要裂开一般,这股力量从左手遍及全身,让她整个人被抽飞了出去。
强烈的疼痛感让她因撞击而发朦的头脑瞬间清醒,手掌撑地,转头举起左轮反击。
乓!乓!
两道枪声响起,一颗子弹精准击中男人的腹部,溅起一朵血花。
这并未对男人造成太多伤害,他闷哼一声,双眼突兀地染红,右手长出了一副尖锐的利爪,以四肢着地的姿态扑向萤火。
眼见男人的利爪即将划破萤火的脖颈,她翻滚着远离,避开了致命的攻击,但肩膀仍被划破。
伤口处传来阵阵灼热的痛感,肿起一个个囊泡,仿佛有一团火在不断地焚烧。
有毒!
萤火咒骂一声,迅速翻身站起,面对同时起身的男人,抬手一挥,手中没有预兆地浮现出一团人头大的橘黄色火球。
萤火以投掷的方式将火球扔向男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光亮。
橘黄色的火球带着炽热,迫使再次冲锋的男人停步,躲避退让。
火球砸在地上,没有溅起一点火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是假象!是幻觉!
男人愣了一下,踏步挥拳,立刻发起新的攻势。
然而下一刻,他的下半身莫名失去了知觉,像是失去控制的蒸汽列车一样向前冲刺,摔倒在地。
半分钟!萤火默念一句,她在这种生死对战中花了足足半分钟才成功入侵了对方的精神面,切断了他下半身的感官。
男人在地上挣扎着,却始终无法再次站起,此刻的他和残废没什么区别。
萤火没有浪费时间,强忍着疼痛用左手触摸死神牌,命令‘捡垃圾’将男人手中的玻璃罐夺过来。
自已则走向一旁,弯腰捡起了刚刚舍弃的镰刀。
见那装有皮肉组织的玻璃罐凭空浮起,萤火接过玻璃罐,准备做出最后一击。
她非常清楚对方绝对是高于她等阶的超凡者,入侵精神层面的幻术影响不了他太久。
萤火来到男人面前,举起镰刀。
与此同时,男人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咳的眼泪鼻涕齐流,咳的要吐出肺脏。
“你晚了一步,不用白费力气了。”
男人趴在地上,呼吸着尘土,笑地断断续续。
“什么意思。”萤火疑惑皱眉。
这个疯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对于这一点她很好奇。
“你手上的不过是一小块拼图,是诱饵,根本就不重要。”
男人扯开自已右肩上的衬衫,露出大块黑红色的,如同没有皮肤的肌肉组织,像黏菌一样生长在他的身上,迅速蔓延,将周围健康的血肉同化,加速更替。
他缓缓抬起头,有些艰难地看了一旁走过来的两个人影,嘲讽似笑:“谁会在敌人面前做出那么明显的事情?”
萤火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走过来的两个人影,一左一右,互相搀扶。
“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这是人类必将迈出的……”
“所以你将那玩意种在身上,就仅仅只是为了一场看不到结果的实验?”
浑厚低沉的男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绒布混纺风衣,头戴软帽,浅蓝瞳孔,留有一截深褐色的短胡茬,头发杂乱,衣物沾有许多灰尘。
“你们能看到就够了。”
袭击萤火的疯子男人趴在地上,嘴角上扬,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和满足,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某些时刻。
男人瞥了一眼几乎被另一种血肉替换的肩膀,俯下身捡起油画。
随后,他对着萤火抬起手臂,示意她跟自已一起离开,同时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是菲尼克斯检察厅特别行动部第一小队队长米兰·伦特里亚,感谢你向我们伸出援手,这位是我的同事丽莎。”
同行的女人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的话。
“相信你一定存在很多疑问,但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交谈的地方,你觉得呢?”
检察厅?那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是官方的人,听上去职位还不低,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嗯……姑且可以信任。
“好的。”
“跟我来吧。”
心中存有疑虑,萤火也需要尽快处理自已中毒的伤口,点头答应,带走了马灯和镰刀,跟上两人的步伐。
跨过木门,绯红的月光压在地面,覆盖了原有的辉光,拉出一片淡淡的剪影,让一切变得模糊,仿佛游走在迷雾之中。
萤火带路走在最前面,和米兰两人隔了几个身位,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
不过一段距离,萤火就看见前方较远的空地闪烁着火光,不时有人影晃动,难以辨别细节。
那里就是商队停留集中的地方。
还未靠近,就有人举着火把摸过来。
一支黑洞洞的枪管瞄准萤火的方向,握枪的手臂缠着打有蝴蝶结的绷带……
是拉尔斯,他居然没去狩猎那些寄生虫尸。
看清来者的面容,拉尔斯松了口气,下移枪口,问道:
“梅希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等萤火回复,米兰便上前两步,从口袋里掏出相关的身份证件,一脸严肃:
“菲尼克斯检察厅特殊行动部,这座村庄遭遇了邪教徒的攻击,我现在征求你们的帮助。”
拉尔斯接过他手中的证件,不动声色地看向萤火,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动作后,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交还米兰。
……
回到马车,萤火从围裙的皮带扣上取出一管墨绿色的药剂,一口饮尽,又取出一管颜色更加深红的生命药剂,不太顾及形象地倒在肩膀的伤口上,疼的她一阵呲牙咧嘴。
用马车里翻出来的绷带包扎伤口,萤火目光投向靠坐在车轮旁的米兰。
他和丽莎一人拿着一条熏肉干,就着淡水往下咽,也许他们被困在那幅油画有一段时间了。
“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