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演员
序言——
“哥，你说咱俩啥时候能出名啊？”
“明天？明年？咋啦，你不想干了啊？”
“没有啊，我想干啊！我喜欢干这行，我喜欢全世界的聚光灯都在我身上，我喜欢上舞台。”
“还上舞台呢？我看咱俩现在上炕都费劲儿——行了，吃肉不？给你了。”
李昭把盒饭里的最后一块肉夹给童梦，胡乱抹了把嘴。
那是很多年前的冬天，童梦和李昭窝在地下室里当邻居，吃着剧组剩下来的盒饭。
冬天很冷，但童梦心里特别热乎。
年轻的她坚信，她能出人头地，她和李昭能互相扶持一辈子。
以下正文——
千禧年的钟声在漫天遍野的“千年虫”危机中敲响了。
这一年的新年欢庆好似比从前更加热烈，所有人都陷进一种“劫后余生”的狂热之中。
银装素裹的东北小城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得童梦家的房子一颤一颤的。
热气腾腾的酸菜猪肉馅儿饺子放凉了，丰润的猪油流出来，沁得饺子皮儿发白。
童娟丽“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大过年的，你给谁摆脸呢？”
童梦的嘴撅得老高，简直能挂一个酱油瓶。
“我要去上学去。”
“是不是我给你脸了？那演员那玩意儿能好干吗……”
童娟丽的声音被淹没在震天的鞭炮声中，童梦只能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妈，你咋这么像个蛤蟆呢？”
“千年虫”危机没有到来，一顿竹笋炒猪肉倒是降临在童梦的屁股上了。
鞭炮声停止了，童梦的嚎叫声也停止了。
她死皮赖脸地凑到童娟丽旁边，“妈，你姑娘长得这么俊，不当演员白瞎了。”
童娟丽瞪她一眼，“我看你这个二皮脸适合盖长城！”
童梦一看童娟丽这样儿，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一下就知道了——她妈不生气了。
“妈，你知道我为啥想当演员不？”
“为啥？”
“那必然是因为你亲闺女我，想把你的美貌发扬光大啊！”
时至今日，童娟丽又当爹又当妈的把童梦拉扯到这么大，但她仍然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这孩子到底随谁呢？
怎么就这么滚刀肉呢？
要是童梦知道自已亲妈此时此刻的疑惑，那她一定会骄傲地说：随你呗！
童梦想当演员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从小就喜欢这个。
这还得从她的启蒙谈起。
东北农村的娱乐活动不少，但最热闹的只有两样：
赶集和庙会。
一旦赶上初一、十五的大集，镇里就会来人表演。
喷火啊，碎大石啊，踩高跷啊……
但最受欢迎的项目只有一样：二人转！
二人转在东北喜剧界的统治力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叫一个豪横！
更别提一年一度的庙会了！
那家伙、那场面、那是相当大呀！
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呀！
那把童梦挤的，差点儿就找不着北了！
年幼的童梦太矮了看不见，耳朵却能听见声儿。
人家演员在台上又唱又跳，又演又笑，这给童梦急的，连声求童娟丽，“妈，你让我坐你脖子上呗。”
童娟丽身材消瘦，但童梦可是一个实打实的胖孩子，所以童娟丽很少抱她。
在童梦许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童娟丽终于把她扛起来了。
好看，真好看，好看到童梦忍不住薅掉童娟丽一把头发。
回家路上，童娟丽歪着脖子，熟人问她，“丽姐，你咋啦？”
“哈哈，没事儿，落枕了。”
童娟丽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说：我是被亲闺女做落枕的。
晚上睡觉时，童梦缩在大花棉被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妈，你说我去唱二人转行不？”
童娟丽一只手扶着脖子，一只手往脸上擦雪花膏，没好气地骂童梦。
“你还唱二人转呢？你跟谁俩转？赶紧睡觉，明天我叫你起来你要是起不来，你看我怎么削你！”
童梦笑嘻嘻地说：“妈，那我明天早上要吃烤地瓜。”
“烤地瓜，我看你像烤地瓜……”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呢，童梦坐在灶台边儿上迷迷糊糊地啃着烤地瓜，童娟丽在她身后给她扎头发。
烤地瓜很甜，但昨晚做的梦更甜。
梦里她成二人转演员了，站在舞台上，所有的光都奔她而去。
可美了。
“嘶，妈！扎太！疼！”
“扎紧点儿，漂亮！”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童梦长大了。
长大以后的童梦见识多了，对梦想的理解也愈发清晰了。
曾经想唱二人转的童梦已经消失了，现在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是钮祜禄·童梦。
她喜欢的是舞台，不是二人转。
“哎呀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成为好演员，到时候你天天能在电视上看见我。”
童娟丽不能理解女儿心里的伟大理想，但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孩子就是心如磐石，绝不动摇。
她眼看着硬的不行，心下一琢磨，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梦梦，你从小到大，妈对你说过一个“不”字吗？”
童娟丽指着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
“妈实话实说，我闺女长的确实俊，但跟人家能上电视的比，那还是稍微差点儿意思。
人家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上电视的，妈不是不信你，问题是你也考不上人家那个电影学校啊！”
童梦的脸皮确实厚，一般人这么被打击、被阻拦早就放弃了。
可她气势十足地说：“妈，我是凭实力说话的！这样，咱俩打个赌成不？”
“啥赌？”
童梦一拍桌子，指着电视机大喊一声，“我要是能考上电影学校，你就得同意我当演员，行不行！”
童娟丽“哼”了一声，“那你考不上咋办！”
“考不上我就老老实实考学，争取考上师范大学，回来当老师，一辈子缠着你，咋样？”
童娟丽骂道：“兔崽子，你复读的话还不是花老娘的钱！但是行，你妈我说话算数，跟你赌了！”
童梦嗷一嗓子抱住童娟丽，叭叭亲了两口，“妈，你太好了，你真是我亲妈，我最稀罕你了！”
童娟丽面上享受吹捧，心里的小算盘却拨得震天响。
跟你老娘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人家上电影学校都得准备好几年，我还真就不信了，你准备一年就能考上了？
等着老老实实的回来考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