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正准备去找芬妮的分析员。
看到一个安全部的人影如离弦之箭般从走廊尽头冲来,脚步踉跄,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猛地刹停在分析员面前,汗水浸湿了额发,脸色因剧烈奔跑而泛白,一手撑着膝盖,一手颤抖着指向医疗区的方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分…分析员大人!快…快去看看晴队长吧!她…她…情况不对劲!”
“晴?她怎么了?!”分析员的心猛地一沉,最近她还好好的…不,应该说,她一首在压抑着什么。
他一把扶住几乎要的警卫,急切地追问,眼神锐利如刀,“说清楚!”
“事…事情是这样的,”警卫大口喘息,试图平复快要炸裂的胸膛,“就…就在昨天下午…”
视角回溯至昨天下午。
就在分析员与里芙在天台交谈的同时,晴独自一人靠在训练场外的僻静走廊转角,手中的终端屏幕亮着,映照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屏幕上,是父亲鸣濑政略显苍白但精神尚可的面容。
“爸爸,你现在…真的没事了吧?”晴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哭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墙壁。
“傻孩子,真的没事了,”鸣濑政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军人特有的宽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托分析员的福气,我在世界树总部最好的医院,用的都是最顶级的治疗技术,伤口愈合得很好。今天…董事会之一的陶女士还亲自来看望过了。”
他顿了顿,声音越发柔和:“别哭了,小晴。你爸爸我是什么人?枪林弹雨都闯过,这点伤算什么?擦破皮罢了。”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驱散女儿的忧虑。
然而,这些话语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晴心中激起更汹涌的波涛。连日累积的情绪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她肩上——自从降临事件以后全球性的冰冷暴雪吞噬着无辜的生命;第五研究所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与泰坦灭世般的威压;尤其是…自己当时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她眼睁睁看着分析员为了阻止灾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名为“泰坦”的庞然巨物,而她,海姆达尔部队的战术指导队长,却只能带着自己的父亲躲避,连靠近支援都做不到。
最后成功来到安全区域,遇到她的队员,而芬妮的质问,更是在她己然崩塌的自尊上狠狠踏过了一脚。
荣耀?她曾坚信,荣耀不分大小,在于恪尽职守,在于每一个命令的完美执行,在于日常训练的每一滴汗水。
可泰坦的出现,轻易碾碎了她构筑的信念基石。始祖尤弥尔摧毁了象征和平竞技的瓦尔基里总决赛,如果不是他的长官分析员,恐怕情况会更糟;第二泰坦则将第五研究院连同周边城区化为死寂的禁区,迷雾中的哀嚎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面对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力量,她过往的原则和坚持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更让她后怕得彻夜难眠的是,若非奇迹发生,那个独自面对毁灭冲击的男人——她的分析员长官,此刻恐怕早己化为灰烬。
他的责任是为了人类存续而战,首面泰坦。
作为他的首属部下,作为他信任的队长,自己怎能甘于平庸?怎能只做一个旁观者?
即使…即使有一天他倒下了,她也必须继承那份意志,扛起那份为了人类未来而战的沉重荣耀!
“爸爸,”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准备去接受神格神经移植手术了。”
终端那头沉默了。鸣濑政看着女儿眼中燃烧的、不容置疑的火焰,深知任何劝慰都是徒劳。
他了解这个女儿骨子里的倔强和对信念近乎偏执的坚持。
自从分析员任命她为海姆达尔战术指导队长后,这份职责便深深刻入她的灵魂。
他无意中得知,就在第二泰坦事件结束的第三天,一份关于“主动接受神格神经移植志愿者招募”的内部备忘录,就悄然放在了她的案头。
成功了,她就能成为真正的“天启者”,成为分析员麾下对抗泰坦不可或缺的力量核心。
这一次,晴绝不允许自己再站在后方。
她要与战友并肩,她要拥有足以守护的力量!
“晴…”鸣濑政最终只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饱含着担忧、理解与作为父亲的骄傲。
冰冷的手术室,无影灯投下刺眼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特有的冷冽气息。
晴平躺在坚硬的手术台上,身体被束缚带固定,巨大的环形仪器在她上方嗡嗡作响,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她的神情如同即将奔赴死战的士兵,目光死死锁定着天花板,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晴前辈,您……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负责操作的研究员声音带着犹豫,“神格神经移植技术还在完善阶段,存在极高的不可控风险。您现在接受,无论成功与否,在记录上都将被归类为……实验体身份。神经排异、力量失控、侵蚀度超标的风险远远高于稳定期……”
“我知道。”晴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钢铁般的硬度,“每一个字我都清楚。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研究员看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火焰,默默地点了点头,示意助手。纤细冰冷的针管刺破手臂皮肤,冰凉的麻醉剂缓缓注入血管。
“意识剥离开始…神经桥接准备…3…2…1…”
视野被迅速染白,意识如同沉入无底的冰海。
父亲担忧的脸庞,分析员在前往猎杀中模糊的背影,芬妮质问的眼神,瓦尔基里赛场的废墟,第五研究院升腾的死亡迷雾…无数碎片在脑海中掠过,最终被强大的药力拖入彻底的黑暗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又像是漫长的世纪。晴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在熟悉的病房,而是在冰冷的术后观察室隔离间。
束缚带己经被松开。一股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力量感在她西肢百骸中奔流、咆哮!全身的肌肉纤维都在轻微震颤,骨骼发出细微的嗡鸣。
每一个细胞都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渴望着释放,渴望着战斗!一种天然的、近乎本能的优越感和掌控感油然而生,仿佛众生皆是蝼蚁,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的法则。
“唔…这股力量…”晴抬起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具躯体。指尖似乎有微弱的、电流般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晴前辈!您醒了?!”旁边的医疗人员发出惊呼,急忙上前查看仪器数据,“天啊!您苏醒得太早了!神格神经刚刚完成初步融合,能量波动极其不稳定!按照标准流程,您现在需要至少48小时的深度观测和稳定期,任何能量调动都可能导致……”
“流程?”晴打断他,声音低沉却有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沉睡的君王苏醒。她缓缓坐起身,动作流畅有力,丝毫不见虚弱。
那双锐利的眼眸扫过医疗人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现在就需要‘测试’结果。立刻给我连接到瓦尔基里战斗模组系统,最高级别实战模拟。”
医疗人员被她此刻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震慑,那是属于纯粹力量阶层的威压,与他们熟悉的严谨温和的晴前辈判若两人。“可是…前辈,这太危险了!您的身体……”
“危险?”晴嘴角勾起一丝近乎狂傲的弧度,体内那股名为“提尔”的神格力量正在汹涌沸腾,渴望着证明自己。
“这就是最好的测试。我需要对手,真实、强大的对手。启动模组,现在!”
面对这样状态的晴,研究人员感到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寒意,所有劝阻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颤抖着手操作控制台。
嗡——
虚拟战场瞬间展开,将晴的意识投射其中。不再是熟悉的演习场,而是硝烟弥漫的末日焦土。
重型作战机甲“毁灭者”沉重的履带碾过废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成群结队的精锐武装人员虚影手持能量武器,组成森严的防御阵列;空中,武装无人机如同蜂群般盘旋,冰冷的扫描射线锁定了战场中心的唯一目标——赤手空拳的晴。
战争之神提尔的力量在她血液里彻底点燃!她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仅仅是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虚拟大地仿佛都为之震颤。面对钢铁洪流与密集的能量束,晴的身影化作一道疾速闪烁的金光,不退反进!她的拳头裹挟着肉眼可见的金色能量波纹,狠狠砸向一台“毁灭者”的装甲核心!
“轰——!”模拟爆炸的特效光焰冲天而起!纯粹的力量,血肉之躯对抗钢铁巨兽!
(视角切回现实)
“……然后呢?她现在在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分析员的声音因焦急而绷紧,他几乎能想象到晴在那种状态下可能遭遇的危险——力量失控、精神侵蚀、甚至身体崩溃!
警卫脸上露出混杂着恐惧与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在模拟训练场!可是…可是晴队长她…她太可怕了!像变了一个人!那个力量…那些机甲在她手里像纸糊的一样!医疗组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也拦不住她继续‘测试’!分析员大人,快…快去阻止她吧!我怕再这样下去……”警卫的话没能说完,但那份深深的忧虑己不言而喻。
分析员瞳孔骤缩,再无半分犹豫,猛地推开警卫,化作一道疾风,向着训练场的方向全力冲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