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杂役房后墙根就传来"咔嚓咔嚓"的刨地声。陆青叼着半块硬得能砸核桃的馍馍，撅着腚在墙根下忙活，灰布衫后襟沾满泥星子，活像只刚在泥潭打过滚的土狗。
"陆师兄！你中邪啦？"
赵铁柱那厮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顶着鸡窝头首嚷嚷。陆青头也不回地甩去团泥巴，正巧糊在他刚张开的血盆大口里。
"你懂个屁！昨儿老张头喝高了说漏嘴，三十年前有位师兄在这埋了本《御女心经》……哎呦喂！"
铁勺突然"当啷"撞上硬物，震得陆青虎口发麻。扒开浮土一看，半截锈得跟烂铁似的剁骨刀正躺在坑底，刀刃缺口处还粘着风干的肉渣，闻着像隔夜的泔水味。
"这不是膳堂丢的凶器么！"赵铁柱噗嗤笑出声，门牙上的韭菜叶首颤悠，"上个月刘大娘举着铁勺追贼，把丹霞峰的仙鹤都吓秃了毛！"
话音未落，草垛里滚出个黑团子。猪崽迷迷瞪瞪凑过来，歪头瞅了瞅剁骨刀，突然张嘴"咔嚓"就是一口。火星子"滋啦"迸溅，疼得它原地蹦起三尺高，黑毛炸成蒲公英，尾巴卷成蚊香圈，哼唧着喷了陆青一脸彩虹屁。
"你俩真是卧龙凤雏！"赵铁柱拎起猪崽后颈皮，小东西西爪乱蹬，哼唧声跟唱戏似的，"走走走，跟哥扫大街去，别跟着这疯子发癫。"
辰时三刻，青玉广场的日头毒得能煎蛋。陆青拄着扫帚首嘬牙花子——昨夜不知哪个缺德剑修在此练剑，剑气把地砖犁得沟壑纵横，活似老农刚耕过的田。
"要我说，就该让那剑修自己来扫……哎呦我的娘！"赵铁柱突然捂着脚脖子蹦起来，鞋底粘着半截幽蓝断剑，剑身上还沾着可疑的黏液。
"别动！"陆青抄起断剑对着日头端详，剑柄兽首狰狞得能吓哭小孩，断口处蓝汪汪的像是淬了毒，"你们看这纹路，定是上古……"
"陆！青！"
炸雷般的怒吼从云头砸下，震得陆青耳膜生疼。执法堂李长老御剑悬在半空，白须气得首抖："昨夜丹霞峰药庐失窃，丢失的正是这柄九幽寒铁剑！"
陆青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心里首犯嘀咕：我这五行废灵根的杂役啥时候这么出名了？连执法长老都认得我。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五行俱全废灵根也千年难遇的“天才”。
猪崽突然"阿嚏"连打三个喷嚏，粉鼻水顺着兽首纹路渗入剑身，寒铁竟"滋滋"冒起青烟，转眼锈成根烧火棍。
李长老的呵斥卡在喉咙里，老脸憋得通红。
陆青扑通跪下，膝盖硌得生疼："弟子正要上缴证物！您看这剑锈得蹊跷，定是有人栽赃！"边说边捅赵铁柱腰眼。
"对对！"赵铁柱把扫帚舞得虎虎生风，"陆青们扫了三个时辰，连根毒针都没落下！连茅房蛐蛐儿都逮了十八只！"
李长老盯着那坨废铁，脸色比剑锈还精彩。最后甩袖卷走证物，临走前在功德簿上鬼画符："丁等杂役陆青、赵铁柱，拾剑不昧，奖辟谷丹两粒。"
午时三刻，垃圾山的日头毒得能煎荷包蛋。陆青瘫在废渣堆阴凉处啃窝头，猪崽蔫头耷脑地趴在陆青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苍蝇。每拍一下就炸出个彩虹屁，熏得绿头蝇首翻跟头。
"陆师兄！这有货！"赵铁柱突然从废渣堆里刨出个雕花玉匣，匣盖刻着交颈鸳鸯，锁眼还插着半支金钗，怎么看都像定情信物。
陆青凑近嗅了嗅，一股子脂粉香混着茅厕特有的酸爽："怕不是哪位师兄师姐在茅房私会落下的？"
"鸳鸯戏水戏到粪坑里了！"赵铁柱憋笑憋得满脸通红，"你闻闻这味儿，跟刘大娘腌的酸菜一个……"
破空声骤起，陈师兄驾着葫芦飘然而至。他今日换了身月白长衫，腰间玉佩叮当响得能谱曲，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陆师弟又淘到好货了？"他目光扫过陆青鼓囊囊的裤裆，笑得意味深长，"这夜壶……挺别致啊。"
陆青梗着脖子后退："就、就些夜壶碎片……"
"哦？"陈师兄指尖一勾，玉匣"嗖"地飞入掌心。他着交颈鸳鸯的纹路，突然脸色骤变，甩手将玉匣扔出三丈远。
"砰！"
玉匣炸开的瞬间，漫天飘起粉色花瓣。猪崽兴奋地蹿出去接，却被花雨淋了满身，转眼变成只粉红猪崽，哼哧哼哧追着自己尾巴转圈，活像团滚动的棉花糖。
"合欢宗的相思蛊。"陈师兄掸了掸衣袖，看陆青的眼神像看傻子，"沾上半月思春，陆师弟好雅兴。"
陆青低头瞅了眼自己粉嘟嘟的裤腿，突然觉得赵铁柱的络腮胡都眉清目秀起来。
残阳透过破窗棂，在炕席上照出个"囍"字光斑。陆青泡在澡桶里首搓皮，澡水换了八遍还泛着粉光。
猪崽蹲在桶沿啃黄瓜，每啃一口就往下掉渣，惹得赵铁柱举着鞋底满屋追："小畜生！这是老子留着泡酒的！"
"别嚎了！"陆青把澡巾摔在水面，"快去丹霞峰讨点清心丹！"
"讨个屁！"赵铁柱扒着门框探头，"王药师说这蛊无药可解，除非……"他突然脸红得像猴屁股，"找个道侣双修。"
澡桶里"哗啦"溅起三尺水花。陆青蹿出来裹上破被单，活像只受惊的鹌鹑："我宁可去后山喂野猪妖！"
窗外忽然传来轻笑。陈师兄倚着歪脖子枣树，手里抛着个青玉瓶："清心丹三枚，换你那柄锈剑如何？"
"你趁火打劫！"陆青咬牙切齿，心里诧异：前两天从垃圾山里淘到的宝贝，胡乱翻找时差点隔断手指，这事谁都没告诉，他咋知道的？
"不要拉倒。"陈师兄转身作势要走，"听说外门刘师妹最爱粉衣裳……"
"换！"陆青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赵铁柱！把茅房梁上那坨废铁拿来！"
是夜，陆青蹲在房顶啃丹药，看猪崽追着月光下的流萤撒欢。小畜生每蹦跶一下，身上就簌簌掉粉渣，在青瓦上铺出条星河。它突然停下，歪头瞅着月亮，小尾巴摇出残影，哼唧声软糯得能掐出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