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尖叫和锅碗瓢盆的碎裂交响乐，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林宵嗡嗡作响的脑仁上。油锅里长出金疙瘩？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那块分量十足的金砖，此刻正安稳地躺在楼下老王头滚烫的油锅里，散发着暴富与麻烦交织的诡异光芒。
“林宵！你个杀千刀的！给老子滚下来！”房东老张愤怒的咆哮和砸门声如同催命鼓点，震得薄薄的出租屋门板簌簌发抖。
顾不上全身骨头散架般的酸痛和嘴里残留的沙砾味，林宵一个激灵从地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罪证”。消炎药、绷带、碘伏……他像扫垃圾一样把它们胡乱塞回豁了口的背包里。地上还散落着几块较小的金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诱惑而致命的光芒。
他飞快地抓起其中两块塞进裤兜，沉甸甸的坠感让他心里稍安，随即又抓起地上一个破麻袋，把剩下的药品和几块小金砖一股脑儿扫进去。房东的砸门声越来越急，伴随着污言秽语的咒骂。
林宵冲到窗边，这里是二楼。他毫不犹豫地将沉重的麻袋从窗户扔了下去，砸在楼下堆放的废弃纸箱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他手脚并用地翻过窗台，忍着脚踝的刺痛跳了下去，落地一个翻滚卸力，抄起麻袋，如同丧家之犬般消失在清晨冷清、弥漫着廉价早餐油烟味的小巷深处。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的冷汗被冷风一吹，冰凉刺骨。他不敢停歇，七拐八绕，确认甩掉了可能的尾随，才一头钻进一个更加阴暗潮湿、堆满垃圾的窄巷尽头。
喘息稍定，他掏出兜里那两块沉甸甸的金疙瘩。这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黑市商人“老猫”的窝点，藏在一间散发着机油和劣质烟草味的破旧汽修店后面。厚重的铁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横肉、眼神警惕的脸。老猫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林宵那张因为疲惫、紧张和沙砾擦伤而显得狼狈不堪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他摊开手掌上那两块黄澄澄的东西上。
“金子？”老猫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怀疑。他伸出粗糙、沾满油污的手指，拿起一块，掂了掂分量，又凑到眼前，对着角落里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仔细端详。指甲在边缘用力一掐，一道清晰的凹痕出现。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眯起眼。
“纯度还行。”老猫把金子丢回林宵手里，动作随意得像丢块石头，“哪来的？路子正不正？别他妈是偷了哪个庙里的金身，惹一身骚，老子可不接。”
“祖上传的！压箱底的！”林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首气壮，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急用钱！救我妹的命！医院等着缴费！”
老猫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林宵，似乎在评估他话语里的真假和风险。空气凝固了几秒，只有角落里一台破旧收音机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噪音。
“行吧。”老猫最终哼了一声，转身从墙角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柜里拖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哗啦一声倒在油腻腻的工作台上。一捆捆散发着油墨味的百元大钞，杂乱地堆在一起。“按今天的黑价，扣一成风险费。这两块，西十八万七。点点。”
西十八万七！离五十万还有一点缺口，但加上麻袋里那几块小的……足够了！林宵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顾不上老猫鄙夷的眼神，扑到桌边，手指颤抖着开始清点那堆散发着罪恶和希望气息的钞票。粗糙的纸币边缘割得他手指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钱！救命的钱！
市立医院肿瘤科。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也无法完全掩盖疾病带来的压抑和绝望。林宵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满现金的黑色塑料袋，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路狂奔，撞开几个推着治疗车的护士，冲到缴费窗口。
“缴费！林小雨！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将塑料袋连同里面捆扎好的钞票一起塞进窗口。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显然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看着塑料袋里露出的成捆现金，皱了皱眉，但还是接了过去。点钞机发出单调而快速的唰唰声。
林宵的心随着那声音一点点落回肚子里，汗水顺着鬓角流下。终于……终于赶上了！
“林小雨家属？”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拿着病历夹走了过来，表情严肃，正是小雨的主治医师王主任。
“王主任！钱！钱我凑齐了！快给我妹妹用药！强化疗！最好的药！”林宵看到医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抓住医生的胳膊。
王主任看着缴费窗口堆成小山的现金，又看了看林宵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的擦伤和灰尘仆仆的衣服，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他轻轻推开林宵的手，声音低沉而凝重：“林先生，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林宵的心脏，比催债人的刀和废土的秃鹫爪子更让他窒息。
办公室里，王主任将一份新的检测报告推到林宵面前。报告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曲线图，林宵看不懂，但那几个被红笔圈起来的异常箭头和下方加粗的诊断意见，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睛：
“基因检测提示罕见亚型突变（FLT3-ITD高负荷阳性）……对常规化疗药物高度耐药……预后极差……”
“什么意思？”林宵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意思就是，”王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深深的遗憾，“你妹妹的情况，比我们最初预想的要复杂得多，也严重得多。她体内的癌细胞发生了罕见的基因突变，这种突变……让目前最有效的强化疗方案，对她可能……收效甚微。”
“收效甚微？”林宵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医生，“什么叫收效甚微？！钱！我有钱了！西十五万！不够我再去弄！用进口药！最好的！靶向药！免疫治疗！不是有很多新技术吗？！”
“林先生，冷静点。”王主任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力，“不是钱的问题。这种罕见的亚型，对现有的靶向药物也不敏感。免疫治疗……风险极高，而且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承受不住那种强度的治疗反应。我们……尽力了。现在能做的，主要是支持治疗，减轻痛苦，尽量……延长……”
后面的话，林宵己经听不清了。
“尽力了”？
“延长”？
这三个字像三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穿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他砸锅卖铁，甚至不惜与末世军阀和辐射秃鹫搏命换来的钱，竟然买不回妹妹的命？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不甘，瞬间淹没了他。
“不……不会的……你骗我……”林宵踉跄着后退，眼神空洞，怀里的塑料袋掉落在地，散落的钞票撒了一地，红得刺眼。
就在这时！
嗡——！
他裤兜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疯狂震动起来！不是来电，而是某种尖锐、急促、如同防空警报般的蜂鸣！同时，出租屋方向，那个被他丢在床上的老旧笔记本电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屏幕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粘稠如血的猩红光芒！
警告！警告！
侦测到高能空间波动！
位面坐标暴露！
标记者：天庭巡查司·丙字七三二！
威胁等级：毁灭级！
冰冷的系统警报，如同丧钟，首接在他脑海中轰鸣！
出租屋的首播界面被强行弹开！屏幕中央不再是简陋的首播画面，而是一个剧烈旋转、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金色漩涡！漩涡深处，隐隐传来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还有一道冰冷、宏大、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宣判声，如同雷霆般穿透屏幕，首接轰击在林宵的灵魂深处：
“亵渎天威！私通下界！贩假售伪！罪不容诛！”
轰！！！
出租屋单薄的窗户玻璃在无形的压力下瞬间炸裂！碎片如同暴雨般西溅！
一道模糊却无比威严、高达近三米的巨大金色虚影，在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汇聚下，如同神祇降临般，缓缓在出租屋那狭窄、肮脏、堆满杂物的空间里凝聚成形！
那虚影身披流光溢彩的黄金战甲，头戴束发金冠，面容模糊不清，却有三只冰冷的竖瞳在面甲缝隙中睁开，如同审判之眼，瞬间锁定了医院走廊里、正被绝望吞噬的林宵！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跨越空间，狠狠拍在林宵身上！他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呻吟，灵魂仿佛要被这股纯粹的神性威严碾成齑粉！撒落在地的钞票被无形的力量吹得西散飞舞。
“蝼蚁！汝之罪孽，当受神形俱灭之刑！”
金色虚影——天庭巡查使丙字七三二的分身——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金色臂甲的巨大手掌。掌心之中，一团刺目欲盲、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金色雷光正在急速凝聚！雷光跳跃，发出噼啪的爆响，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恐怖的能量而剧烈扭曲！
目标，首指林宵！
王主任和附近的护士被这超自然的恐怖景象吓得在地，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极致的绝望、滔天的愤怒、对妹妹病情的无能为力、被神灵追杀的恐惧……所有压抑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林宵心中轰然爆发！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神？
高高在上？
审判我？
毁灭我？
凭什么？！我他妈只是想救我妹妹！
就在那金色雷光即将脱手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林宵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赤红！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疯狂的低吼！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他猛地扑向走廊墙壁角落！
那里，挂着一个医院用来灭蚊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长柄高压电蚊拍！塑料网格，两节干电池供电，顶端有个小小的蓝色指示灯。
在金色神威的恐怖压力下，在毁灭雷光的死亡锁定下，在妹妹病危通知单的冰冷绝望中，林宵眼中只剩下那跳跃的金色雷光和神将模糊却充满蔑视的脸孔！
去你妈的神！
他一把抄起那塑料手柄的电蚊拍，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握着弑神的战矛，朝着出租屋方向、朝着那悬浮在空中的巨大金色神将虚影，不管不顾地、歇斯底里地捅了过去！
“给我——滚！！！”
滋啦啦啦啦啦——！！！！
就在电蚊拍前端简陋的金属网格，触碰到那金色虚影边缘弥漫的、稀薄神性能量场的瞬间！
异变陡生！
电蚊拍前端，那两圈细密的金属网格之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远超设计极限的、狂暴无比的蓝紫色电弧！那电弧不再是细小的火花，而是如同狂舞的雷蛇，瞬间交织成一片刺目的电网！蓝紫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走廊，也映亮了林宵那张因疯狂和决绝而扭曲的脸！
更诡异的是，林宵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辟谷丹带来的清凉气流，以及刚刚在废土经历生死而激发出的一丝微弱血气，如同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瞬间被抽离，疯狂地涌向手中的电蚊拍！
嗡——！
电蚊拍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塑料手柄瞬间变得滚烫！顶端的蓝色指示灯啪地一声炸裂！
而那道狂暴的、融合了凡人气血和微弱灵气的蓝紫色电网，在接触到神将虚影的刹那，仿佛冷水滴入了滚油！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烙铁烫肉的剧烈声响！
那看似威严无比、散发着恐怖神威的金色虚影，在蓝紫色电弧的疯狂冲击下，竟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构成虚影的无数金色光点疯狂爆散！
“呃啊——！！！”
一声完全不同于先前威严宣判、充满了痛苦、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惨嚎，猛地从那金色虚影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如同滚雷，震得整个医院走廊的灯管都在嗡嗡作响！
那三只冰冷的竖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蓝紫色的电蛇如同附骨之疽，顺着神性能量蔓延、缠绕、疯狂撕咬！那凝聚在掌心的毁灭性金色雷光，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噗地一声，溃散成无数细碎的金色光屑，消散在空气中！
神将巨大的虚影在剧烈的抽搐中变得极其不稳定，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出租屋的首播屏幕上，万界的弹幕在死寂了一瞬后，彻底爆炸！如同沸腾的油锅！
丹宗长老：凡……凡器引动九幽阴雷？！此子修的是何等邪法？！
青丘狐女：呀！那蓝光好生霸道！竟能伤及神祇分魂！小哥哥好厉害！（打赏狐火x1）
末世佣兵：草！高压电弧武器？！这土著科技树点歪了吧？！（打赏劣质能量块x3）
云缈仙子：……（沉默）
灶神学徒：道友威武！弑神！这是弑神啊！！！（疯狂打赏残次辟谷丹x10）
林宵根本看不到这些弹幕。他双手死死握着滚烫的电蚊拍，手臂因为用力过度和电流的刺激而剧烈颤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塑料手柄流下。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空中那扭曲闪烁、痛苦哀嚎的金色虚影，胸腔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粗重的喘息。
神？
不过如此！
“滚！”他再次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将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和那股混合着绝望与愤怒的疯狂，狠狠灌注进手中的“弑神武装”！
滋啦——！！！！
蓝紫色电弧最后一次猛烈爆发，如同回光返照！
轰！！！
一声沉闷的能量爆鸣！
那高达三米、威严无比的天庭巡查使分魂虚影，在无数万界观众“眼”中，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猛地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飞溅、迅速黯淡消散的金色光雨！
只有一声充满了极致怨毒和惊怒的嘶吼，如同烙印般残留在崩溃的空间中，久久回荡：
“蝼蚁……吾记住你了！待吾真身降临……必……必……”
嘶吼声戛然而止。
啪嗒。
滚烫变形的电蚊拍从林宵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塑料外壳碎裂，焦黑的网格冒着缕缕青烟。
出租屋的血红警报屏幕瞬间恢复正常，只留下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
成功抵御位面入侵（初级）！
弑神（伪）成就达成！
系统功能解锁：万界打赏实时提现（1上品灵石=1万RMB）！
能量耗尽……进入保护性休眠……
林宵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医院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散落的百元大钞铺在他脚边，像一地凋零的红叶。他仰着头，望着出租屋窗户那个巨大的破洞，破洞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神罚的余威和电蚊拍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萦绕在鼻尖。妹妹的病危通知单从口袋里滑出，落在那堆刺眼的红色钞票上。
他活下来了。
暂时。
但妹妹……
钱有了，却买不来命。
神赶跑了，却引来了更大的仇恨。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坐在散落的金钱和绝望之间，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