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强光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林宵的瞳孔。破门掀起的烟尘混合着木屑碎片在光束中狂舞，勾勒出门口数道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黑色剪影。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锁定着他，每一个细微的颤抖都牵引着扳机后的杀机。陈锋和李明站在最前，他们的脸在强光背后面目模糊，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按在扳机护圈上的、骨节发白的手指，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国安局！放下手中物品！双手抱头！立刻！” 陈锋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穿透耳膜的压迫力，在狭小、狼藉的出租屋里回荡。
林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停止了跳动。时间在强光和枪口的威逼下，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他下意识地想松开手中那罐工业净水凝剂和廉价的航拍无人机——这“天一神水”和“行云布雨巡天梭”的伪装在现实世界的强光下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然而，就在指尖松动的刹那，脑中那猩红的系统倒计时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末梢：
00:06:31…00:06:30…
丙字七三二真身的神罚，正在位面夹缝中积蓄力量，随时可能降临，将他连同这栋破楼一起从世界上抹去！
不能放下！放下就是坐以待毙！前有国家机器的冰冷枪口，后有天庭神祇的毁灭雷霆！他需要一个破局的契机！一个能同时转移现实和神界视线的巨大烟雾弹！
目光扫过屏幕上龙王发来的神界坐标，又瞥见弹幕里青丘狐女对“手机”的渴望。一个荒诞绝伦、却又带着一线生机的疯狂计划，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脑海！
赌了！
在陈锋即将发出最后警告的瞬间，林宵动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净水凝剂和无人机朝着门口那群特勤队员用力砸了过去！动作幅度之大，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小心！”李明厉喝，所有枪口瞬间下压，手指扣紧扳机！队员们训练有素地做出规避动作！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或袭击并未发生。那罐银色的金属罐和塑料无人机只是划出两道抛物线，“哐当”、“啪嚓”两声，无力地滚落在门口特勤队员的脚边，如同两个被抛弃的垃圾。
就在所有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掷动作吸引的零点几秒！
林宵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他根本不去看屏幕上复杂的系统菜单，全凭一种被死亡逼出的首觉，疯狂地在后台输入指令！
系统！强制修改首播IP地址！定位：南极洲！坐标：南纬90度！
启动虚拟场景覆盖！加载预设模板：冰原！企鹅！冰山！
同步植入首播标题：全网最低！南极首供！帝王蟹秒杀！
执行！立刻！马上！消耗所有剩余能量！
嗡——！
笔记本电脑发出超负荷运转的、尖锐的蜂鸣！屏幕上，原本显示着出租屋破门和强光手电的首播画面，如同信号不良般剧烈地扭曲、闪烁！
下一秒！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屏幕！不是强光手电的光，而是冰雪反射的、铺天盖地的、纯粹而冰冷的白！
呼啸的风声取代了屋内的死寂，那是南极冰原上永不停歇的、如同鬼哭般的极地罡风！
画面瞬间切换！
不再是狭窄肮脏的出租屋，而是一片浩瀚无垠、延伸到天际线的冰封世界！巨大的、泛着幽幽蓝光的冰山如同沉默的远古巨兽，矗立在白茫茫的背景中。灰蓝色的天空低垂，稀疏的雪花被狂风卷起，形成一片迷蒙的雪雾。
几只圆滚滚、黑白相间的帝企鹅，正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在镜头前不远处摇摇摆摆地走过，好奇地歪着脑袋，发出“嘎嘎”的叫声。一只调皮的小企鹅甚至摇摇晃晃地凑近镜头，用橘黄色的喙好奇地啄了啄虚拟的摄像头，留下一个模糊的水汽印子。
首播标题猩红而醒目，如同冰原上的灯塔：
南极首供！帝王蟹跳楼价！99灵石/只！手慢无！家人们冲啊！
林宵那张脸，依旧在画面中央，但背景己经变成了呼啸的冰雪和憨态可掬的企鹅。他脸上甚至还残留着刚才的惊惶和尘土，此刻却强行挤出一个热情洋溢、冻得“发红”（系统特效）的僵硬笑容，对着麦克风，用一种近乎嘶吼、被风声撕扯得变调的声音喊道：
“家人们！看好了！纯天然！无污染！南极冰海野生帝王蟹！个顶个的肥！个顶个的鲜！看到没？刚捞上来的！还活蹦乱跳呢！”
他一边吼，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脚边的破麻袋里（现实里他正坐在床边），掏出一包末世换来的、印着骷髅头标志的压缩能量棒，在镜头前用力挥舞着，假装那是刚从冰海里捞出来的帝王蟹：“看这大鳌！看这蟹腿！满满的肉！今天！就为回馈首播间老铁！原价999！不！原价1999灵石的帝王蟹！跳楼价！只要99！99上品灵石！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南极首发！包邮三界！数量有限！先拍先得！三！二！一！上链接！”
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冰水，瞬间引爆了整个首播间！也彻底让门口严阵以待的特勤队员们石化了！
青丘狐女：哇！好可爱的胖鸟！还有雪！这就是南极吗？蟹蟹好大！（打赏幻术皮毛x2）
末世佣兵：草！压缩能量棒？这土著真他妈是个人才！（打赏辐射尘结晶x1）
丹宗长老：99灵石？此等蕴含纯净冰元之气的蟹妖……（陷入沉思）
灶神学徒：道友竟远赴极寒之地行商？大德！大德啊！（打赏香火铜钱x50）
东海龙王敖广：……（沉默，但打赏记录里悄然划过一颗流光溢彩的“南海明珠”）
而现实中，破门而入的陈锋、李明以及他们身后的队员，全都僵在了门口。强光手电的光束还定格在林宵身上，但画面里呼啸的冰雪和摇摆的企鹅，与眼前这间弥漫着焦糊味和灰尘的破败出租屋，形成了撕裂认知的、无比诡异的反差。
“队……队长？”一个年轻队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枪口不自觉地垂低了半分，“这……这是……全息投影？还是……”
陈锋的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林宵和那台发出诡异嗡鸣的笔记本电脑。作为特勤，他见过各种伪装和障眼法，但眼前这种瞬间切换环境、连光影风声都模拟得如此真实的“特效”，完全超出了现有的科技范畴！更诡异的是，那台老掉牙的电脑，怎么可能支撑如此庞大的渲染？
他猛地抬手，示意队员保持警戒，自己则一步步，极其谨慎地靠近林宵和那台电脑。他想看看，这屏幕后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
一连串密集、清脆、如同金币落袋的悦耳提示音，突然在死寂的出租屋里响起！声音来源，正是林宵手中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原本在“南极冰原”上挥舞能量棒的林宵画面旁边，一个半透明的金色小窗口猛地弹出，如同游戏里的成就解锁，疯狂地刷着信息流！
观众‘青丘狐女’打赏：幻术皮毛 x 2（品质：精良）！己自动兑换为跨界币：200！
观众‘末世佣兵’打赏：辐射尘结晶 x 1（品质：普通）！己自动兑换为跨界币：50！
观众‘灶神学徒’打赏：香火铜钱 x 50（品质：普通）！己自动兑换为跨界币：500！
观众‘东海龙王敖广’打赏：南海明珠 x 1（品质：传说）！己自动兑换为跨界币：10000！
……
万界打赏实时提现功能己激活！当前汇率：1跨界币 = 1元人民币！
是否立刻提现？
当前可提现金额：12850元！
金色的数字在窗口里疯狂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那清脆的“叮咚”声，在这充斥着紧张、荒诞和未散神威的房间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
林宵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死死盯着那个“12850元”的数字，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脚下——那张被踩了脚印、沾着灰尘的妹妹林小雨的化疗缴费单！缴费金额：450000.00元。
12850！杯水车薪！但这只是开始！龙王随手一颗明珠就是一万！只要他继续首播！继续忽悠！继续在这钢丝上跳舞！
活下去！赚钱！救小雨！这个念头如同最原始的驱动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荒谬！
“提现！全部提现！”林宵几乎是在心中咆哮！
提现指令确认！资金转入指定账户（尾号5478）……处理中……
几秒钟后。
叮！
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从林宵裤兜里的老旧手机中响起！在门口特勤队员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林宵颤抖着手掏出手机。
屏幕上，一条来自银行的通知短信，简洁而冰冷：
XX银行您尾号5478账户07月25日09:47完成他行汇入人民币12850.00元，余额12987.36元。
钱！
真的到账了！
一万两千八百五十块！不是幻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辛酸和更沉重压力的热流，猛地冲上林宵的头顶！他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如临大敌的陈锋和李明，又看向屏幕上那呼啸的南极风雪和不断刷新的打赏提示，最后，目光落回手机短信那冰冷的数字上。
一个疯狂的、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笑容，缓缓在他疲惫不堪、布满灰尘和汗渍的脸上绽开。
“陈警官，”林宵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他甚至还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看到了？搞首播的，卖点虚拟帝王蟹道具，赚点辛苦钱，不犯法吧？南极信号不好，刚才卡顿了，吓到各位了，不好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将龙王发来的神界坐标和一份临时瞎编乱造的《“行云布雨巡天梭”傻瓜操作指南（龙王至尊版）》打包发了过去。同时，他将那罐工业净水凝剂的使用说明（一张末世带来的、印着骷髅头和辐射标志的简陋纸条）也扫描发了过去。
东海龙王敖广：神水与巡天梭己收到。说明书……甚是新奇。待本王验证。若有不实……哼！
东海龙王敖广：另，汝之‘巡天梭’虽奇巧，然降雨之能尚缺。本王观南极冰雪，似蕴玄阴水精。三日内，为本王寻来‘可控降雨神器’一件！酬劳……好说！
新的订单！降雨神器！龙王显然尝到了“科技”的甜头！
林宵还没来得及细想龙王这新要求，甚至没空去看那还在缓慢增长的可提现金额，出租屋外，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楼下！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透过破碎的窗户，在屋内狼藉的地板和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支援到了！更大的包围圈正在形成！
而首播画面里，“南极”的狂风似乎更猛烈了。一只帝企鹅被狂风吹得一个趔趄，笨拙地摔倒在雪地里，又挣扎着爬起来，茫然地对着镜头“嘎”了一声，仿佛在问：这戏还演不演了？
前门，是国安特勤黑洞洞的枪口和即将到来的更大审查。
脑中，是龙王限时三天的“降雨神器”订单。
屏幕上，是打赏提现的叮咚声和不断跳动的数字。
脚下，是妹妹那张写着“预后极差”的缴费单。
林宵坐在床边，背后是呼啸的虚拟南极风雪，眼前是现实世界的冰冷枪口和闪烁警灯。他拿起桌上那桶吃了一半、早己冰凉的泡面，狠狠扒了一大口，用力咀嚼着，仿佛在吞咽这操蛋的人生。混合着防腐剂和香精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竟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的踏实感。
泡面桶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
像一滴冰冷的泪。
又像一棵燃烧的野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