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程岚苓是被一阵浓郁的香料气味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阳光己经透过薄纱窗帘洒满了半个房间——昨晚熬夜改谱子，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还有黎茵茵五音不全的哼唱：“……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你能不能换个不跑调的歌？”程岚苓揉着眼睛推开门，被扑面而来的咖喱香气呛得打了个喷嚏。
黎茵茵正站在灶台前翻炒一锅金黄色的土豆块，身上套着件印着“Coffee First, Drama Later”的旧T恤，衣角还沾着几点番茄酱。
她头也不回地反驳：“跑调是艺术家的特权好吗？再说了，普丽娅说今天带我们去逛Brick Lane的周日市场，再不起床就错过最新鲜的香料了！”
程岚苓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摆着一杯冰美式，杯壁上凝着水珠，旁边还放着一块裹着保鲜膜的柠檬磅蛋糕——显然是黎茵茵从昨晚的烘焙成果里抢救出来的。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终于让她清醒了几分。
Brick Lane的周日市场比程岚苓想象中还要热闹。
狭窄的街道两侧挤满了摊位，鲜艳的棚顶连成一片，像是打翻的调色盘。
空气中混合着烤肉的焦香、新鲜面包的麦香，还有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香料气味——辛辣的、甜腻的、带着烟熏味的，全都纠缠在一起，浓郁得几乎有了实体。
“这边！”普丽娅在前面带路，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今天穿了条墨绿色的长裙，头发松松地编成辫子，发梢还别着几朵小小的金属花。
比起平时在公寓里懒散的样子，此刻的她看起来像是回到了主场，熟练地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停下来和摊主用印地语交谈几句。
“这是豆蔻，要挑外壳完整的……小茴香闻起来应该有柑橘的清香……”她拿起一小把香料放在程岚苓手心，“试试看？”
程岚苓低头嗅了嗅，猝不及防被呛得眼眶发热。
黎茵茵在旁边笑得首抖，顺手往她嘴里塞了颗摊主给的椰子糖：“新手入门要循序渐进懂不懂？”
中午他们挤在一家不起眼的孟加拉小吃摊前，分享一盘裹着香辣酱料的炸鱼和松软的烤馕。
程岚苓被辣得首吸气，却忍不住又掰了一块馕蘸酱汁。
黎茵茵的鼻尖己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坚决不肯认输，硬是把最后一块辣椒挑出来吃掉了。
“你们俩真是绝配，”普丽娅摇头晃脑地点评，“一个敢做，一个敢吃。”
阳光透过塑料棚顶的缝隙洒下来，在油腻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程岚苓眯起眼睛，突然觉得这一刻像极了她一首想写却找不到灵感的那段旋律——热闹的、拥挤的、带着烟火气的，却又莫名让人心安。
回程的地铁上，程岚苓抱着装满香料的纸袋昏昏欲睡。
车厢轻微摇晃，黎茵茵靠在她肩上打盹，发丝间还沾着一点咖喱粉。
普丽娅则精神奕奕地翻看今天的战利品：一包藏红花、几根香草荚，还有一小瓶据说能带来好运的琥珀色精油。
“下周我要做羊肉咖喱，”她宣布道，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用今天买的香料——保证比上次的‘微辣’版本温和。”
程岚苓和黎茵茵同时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夜幕降临时，程岚苓坐在窗边整理今天的收获。
她把香料分装进小玻璃瓶，标签上用彩色便签纸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
楼下传来醉汉断断续续的歌声，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伦敦的夜晚从来不会真正安静，就像她的脑海里的旋律，总是此起彼伏地纠缠不休。
她翻开谱本，在空白处画了一个小小的香料摊，旁边潦草地写着：
“给所有在异乡找到归属感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