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在陈峰房间的地面上。身体的疲惫让陈峰很快沉入梦乡,但隔壁父母房间里,压抑而忧心的低语,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老屋的土墙隔音很差,父母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他爹,峰儿今天提那水库的事,我这心一首悬着。”是母亲张秀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忧虑,“那地方邪性啊!王老五那么精明的人,两回都赔得血本无归,最后连船都卖了……峰儿这才刚回来,看着精神好点了,可别又栽进去……”
一阵沉默,只有父亲陈大山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
“唉……”母亲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我知道孩子是想干点事,不想窝在家里。可那水库,就是个无底洞!承包费、修堤坝、买鱼苗……哪样不要钱?咱们家这点家底,供他念书都掏空了,哪还有钱填这个窟窿?万一……万一再像王老五那样,鱼没了,债背上了,峰儿他……他刚缓过来点,可经不起再折腾了啊!”母亲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陈峰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难受。父母的担忧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理解,在父母眼里,那水库就是失败的代名词,是吞噬希望的黑洞。
“我知道……”父亲陈大山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烟草的粗粝感,“峰儿心气高,摔得狠,想爬起来,想证明自己……这是好事。可这路子,太险了。”
又是一阵沉默,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要不……”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明天我去找找李会计?他在乡信用社当主任,跟咱家还有点远亲……咱家那头老黄牛,加上地里那点收成,还有……还有这老屋,看看能抵多少?再去求求他,看能不能……能不能贷点款出来?孩子想干,咱……咱就支持他!总不能看着他刚有点心气儿,又被咱给按回去了……”
“胡闹!”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点,又立刻压下去,“牛卖了,地抵了,屋没了,咱俩喝西北风去?峰儿知道了咋想?这不是逼他吗?”
“那……那咋办?看着他难受?看着他刚亮起来的眼神又灭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就是怕他再受打击啊……”
“再想想……再想想……”父亲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挣扎,“总归……还有办法。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明天,先听听他怎么说。要是……要是他真想干,真有把握,我这张老脸,豁出去给他作保,去合作社求人!”
黑暗中,陈大山狠狠掐灭了烟头,那微弱的光点彻底熄灭,只剩下沉重的叹息和母亲压抑的啜泣。
陈峰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父母那沉重的担忧,那为了他甘愿倾尽所有、甚至抵押掉赖以生存的根本也要支持他的决心,像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念头,竟让父母陷入如此巨大的焦虑和艰难的抉择之中。
这份沉甸甸的爱,是无言的托举,也是他必须成功的理由!
他不能再让父母背负着这样的压力和未知去为他冒险。他必须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清晰的未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峰就起来了。他帮着母亲烧火做饭,动作麻利。饭桌上,气氛有些凝滞。父母都顶着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好。
陈峰放下碗筷,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父母:“爸,妈,昨天我说承包水库的事,不是头脑发热。我仔细想过了,而且,我有计划。”
父母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我想承包老龙潭,不是像王老五那样养鱼。”陈峰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我是想开一个钓鱼场!”
“钓鱼场?”母亲疑惑地重复。
“对!”陈峰拿出手机,点开抖音,翻出几个热门钓场和钓鱼博主的视频,“爸,妈,你们看!现在城里人,还有周边很多人,就喜欢钓鱼!休闲娱乐,放松心情!像咱们老龙潭这样风景好、水深、又有点‘传说’的水库,很有吸引力!只要把基础设施搞好一点,比如修修路,搭几个钓台,弄个简单的小卖部卖点水啊鱼饵啊,再做好宣传,肯定有人愿意花钱来钓!”
他指着视频里爆满的钓位和兴奋的钓鱼人:“你们看,这个钓场,一天收费一百多,节假日都排不上号!还有这个,钓到稀有鱼种,老板还给发奖金,热闹得很!现在这个行业很火,只要能钓到鱼,就不愁没人来!”
陈峰尽量用父母能理解的语言解释着,避开了系统、鱼获值、巨物钓场这些无法言说的秘密,重点突出了“休闲产业”和“市场需求”。
“水库鱼莫名消失的问题,我也有点想法。”陈峰继续道,“可能真的跟地下河有关。我们可以请人勘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暗河的入口,想办法堵住或者控制。实在不行,我们就主打一个‘神秘深潭’、‘挑战未知’的噱头!鱼跑了是缺点,但也是吸引人的点!让人来挑战能不能钓到那些‘会消失的鱼’!”
他看着父母眼中渐渐亮起的光,最后郑重说道:“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我大学打工攒了点钱,回来前也接了点设计的私活(临时编的借口),手里有启动资金!承包费和前期简单投入,我自己能解决!绝对不用卖牛卖地,更不用抵押房子!”
陈峰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父母。他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描绘了尽可能清晰的蓝图,也堵住了父母最担忧的经济窟窿。
饭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母亲张秀兰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却少了几分昨夜的绝望,多了些复杂的希冀。
父亲陈大山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深深地看着儿子。儿子眼中的光芒,不是昨天的冲动,而是一种经过思考、带着规划的光芒。虽然这个“钓鱼场”听着还是有点玄乎,但儿子说的那些视频里火爆的场面是做不了假的。
更重要的是,儿子说他自己有钱,不用家里抵押!
陈大山猛地一拍桌子(不是发怒,而是下定了决心),把陈峰和母亲都吓了一跳。
“行!”他声音洪亮,斩钉截铁,“你想干,那就干!我和你妈,不懂你那些新花样,但我们有力气!修路、搭台子、搬东西,这些力气活,我们包了!”
“对!峰儿!”母亲也立刻接口,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还带着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支持,“妈给你做饭,看摊子!你想咋弄就咋弄!咱家……支持你!”
没有长篇大论的分析,没有刨根问底的质疑。在确认了儿子有启动资金、不会让家里背上无法承受的债务后,父母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有力的支持——无条件的信任和全力的托举!
“爸!妈!”陈峰的眼眶瞬间红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知道,这份支持的分量有多重!这是父母用他们朴实的方式,为他撑起的一片天,让他可以勇敢地去闯,去实现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梦想!
“谢谢你们!”陈峰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用力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一顿简单的早饭,因为一个决定而变得意义非凡。窗外,青山村的晨雾正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陈峰知道,属于他的,也属于青山村的“钓场时代”,就在父母这无声却磅礴的支持中,正式扬帆起航了!深潭的秘密,巨物的诱惑,财富的蓝图,都将在这片被阳光照耀的水域上,一一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