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青杨村的冻土渐渐化了，田埂上冒出一层嫩黄的草芽。林晚秋和陆廷州分到的那几分地，光秃秃地敞在风里，土坷垃大得能硌掉牙，王翠花分家时特意挑了村里最贫瘠的地块给他们，明摆着看不得小两口过安生日子。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叶上，林晚秋己经挎着竹篮下地了。篮子里装着用灵泉水泡过的玉米种，颗粒得泛着油光。她蹲在地里，用小锄头刨出一个个深浅均匀的小坑，每放一粒种子，就往坑里滴两滴灵泉水。
这是她琢磨了好几晚的法子。空间灵泉改善体质的效果慢，但催活植物却立竿见影。前几天她在院子角落试种的菠菜，用灵泉水浇了三次，才五天就蹿得绿油油的，比村里老菜地的苗壮实一倍。
“这土太瘦，得多上点肥。”陆廷州扛着锄头过来，裤脚沾着泥，额头上渗着汗。他一早去河里挑了两担淤泥，正打算匀到地里改良土壤。
林晚秋抬头冲他笑：“放心，保准能长出好庄稼。”她没说灵泉的事，只把这归功于“娘家带来的好种子”。
陆廷州看着她眼里的光，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自从分家后，他媳妇总能拿出些让人惊喜的东西：白净的细面、带着蜜香的红糖，还有现在这泛着光的种子。他不问，只觉得这样的林晚秋，鲜活得像开春的新苗，让他心里踏实。
两人埋头干到日头正午，肚子饿得咕咕叫。林晚秋从篮子里摸出两个白面馒头，是她早上偷偷从空间拿的，还温乎着。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瓶腌菜，油亮亮的，是用空间里的酱油和花椒腌的萝卜干。
“快吃吧，下午再弄。”林晚秋把馒头递给他一个。
陆廷州咬了一大口，面香混着腌菜的咸鲜在嘴里散开，他喉头滚动，吃得格外香。在陆家那几年，他多久没吃过这样扎实的白面馒头了？
“晚上我去趟后山。”陆廷州咽下馒头说，“陈瞎子说最近山里兔子多，打两只回来，给你补补。”
林晚秋眼睛一亮：“正好！我听说镇上供销社收野兔，皮毛好的能换不少钱。咱们攒着钱，等过阵子去买台缝纫机，我给你做身新衣裳。”
陆廷州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难得勾起个浅弧：“好。”
正说着，就见陆婷婷踮着脚在村口张望，看见他们就喊：“哥！嫂子！娘让你们回去一趟！”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馒头瞬间不香了。
准没好事。
回到老宅院，王翠花正坐在炕沿上抹眼泪，陆廷军蹲在门口抽烟，一脸烦躁。见林晚秋进来，王翠花哭声更大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小儿子要订亲，女方要三转一响，我这当娘的拿不出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婚事黄啊……”
林晚秋心里门儿清，这是唱的哪出戏。
“娘，您要是缺钱，该找小军自己想办法。”林晚秋靠在门框上，没打算上炕，“我们刚分家，手里比脸都干净，实在帮不上。”
“你怎么能这么说！”王翠花猛地坐起来，指着她鼻子骂，“你是陆家的媳妇！小军是你小叔子！他的婚事就是你的事！你不帮谁帮？我看你就是存心想让陆家断后！”
“娘这话说重了。”林晚秋冷笑，“政策都提倡自由恋爱，哪有强逼着嫂子出钱的道理？再说了，当初廷州的退伍费，您全拿去给小军订亲，我们啥也没说。现在又来逼我们，您觉得合适吗？”
提到退伍费，王翠花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喊：“那钱本来就该给小军！他是陆家的根！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你娘家陪嫁的那点布料拿出来，给春燕做身新衣裳，也算你这当嫂子的心意！”
林晚秋算是听明白了，绕了半天，还是惦记她的东西。
“我的陪嫁布料，是我娘给我留的念想，不外借。”林晚秋寸步不让，“再说了，赵春燕要‘三转一响’，您拿几块布料去凑数，她能乐意？别到时候婚事没成，反倒怪我们小气。”
“你！”王翠花被堵得说不出话，转头瞪陆廷州，“你就看着你媳妇气我？你这个不孝子！”
陆廷州放下手里的锄头，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娘，分家协议写得清楚，我们该尽的孝心不会少，但额外的，我们没有。小军的婚事，让他自己努力。”
“好！好得很！”王翠花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炕边的笤帚就朝陆廷州打来，“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白眼狼！”
陆廷州没躲，硬生生挨了一下。林晚秋却眼疾手快地抓住笤帚：“娘要打就打我，别为难廷州。但我把话撂这儿，想让我们拿钱拿东西，不可能！”
她的手劲大得惊人，王翠花拽了半天没拽动，反倒被带得一个趔趄。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王翠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大家快来看啊！陆家出了不孝子白眼狼啊！娶了个搅家精，连亲弟弟的婚事都不管啊！”
她这一闹，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看热闹。陆婷婷在一旁煽风点火：“都怪我嫂子，刚分家就忘了本……”
林晚秋也不慌，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亮：“各位叔伯婶子评评理！我们刚分家，分到最薄的地，家里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我婆婆逼着我们拿彩礼给小叔子娶媳妇，不给就又打又骂，这到底是谁不讲理？”
她又转向陆廷军：“小叔子，你也是个大小伙子，有手有脚，想娶媳妇自己挣钱去，逼哥嫂算什么本事？”
陆廷军被说得脸通红，蹲在地上不敢抬头。
看热闹的人里，张桂芬先开了口：“翠花妹子，我看你这事做得不地道。孩子们刚分家，日子过得紧巴，你就别逼他们了。”
“就是，小军也不小了，该自己扛事了。”
“晚秋这孩子不错，分家后没少干活，不像搅家精啊……”
议论声越来越大，都向着林晚秋这边。王翠花的哭声渐渐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灰溜溜地爬起来，瞪了林晚秋一眼，拉着陆婷婷回屋了。
陆廷军也赶紧溜了。
一场闹剧总算收场。
走回自己的小院，林晚秋才松了口气，手心攥得全是汗。
陆廷州看着她发红的手腕（刚才抓笤帚太用力），眉头皱得紧紧的，从灶房舀了瓢凉水，用干净的布蘸着给她擦：“下次别这么冲动。”
“我不冲动，难道看着你被打？”林晚秋哼了一声，随即又笑了，“不过刚才你没帮着你娘，我挺高兴的。”
陆廷州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有点红：“你是我媳妇。”
就这五个字，林晚秋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烘烘的。
傍晚，陆廷州真的打了两只野兔回来，还顺带捡了些干柴。林晚秋把野兔处理干净，一只腌起来打算改天去镇上卖，另一只剁了块，用空间里的酱油和香料红烧了。
肉香飘满了小院，引得隔壁的王小虎扒着墙头首咽口水：“晚秋嫂子，你家做啥好吃的呢？真香！”
林晚秋笑着给他递了块兔骨头：“拿去啃，慢点吃。”
王小虎欢天喜地地接过去，脆生生地喊：“谢谢晚秋嫂子！你人真好！”
张桂芬听见动静，过来看了一眼，见他们炖了满满一锅肉，惊讶地说：“你们这日子过得可以啊！”
“托您的福，分家后清净，能安心干活。”林晚秋给她盛了碗肉汤，“张婶尝尝？”
张桂芬也不客气，接过去喝了一口，咂咂嘴：“真香！晚秋啊，我跟你说个事，村支书下午来通知，下月初公社开政策宣讲会，让家家户户都去个人听听，说是有关于包产到户和做买卖的新说法，你们可得去。”
林晚秋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我们一定去！”
送走张桂芬，林晚秋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兔肉，心里踏实得很。
虽然王翠花时不时来搅局，日子过得清贫，但至少自由了。有陆廷州这个靠谱的战友，有空间里的物资兜底，再加上马上要到来的政策东风，她有信心把日子过红火。
“快吃吧，肉要凉了。”林晚秋给陆廷州盛了一大碗。
陆廷州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拿起筷子，夹了块最大的兔腿放进她碗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着两个低头吃饭的身影。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碗筷碰撞声，和远处几声犬吠。
林晚秋扒着饭，突然觉得，这就是她在末世里梦寐以求的安稳。
有烟火气，有身边人，有奔头。
她偷偷看了一眼陆廷州，他正埋头吃饭，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或许，这场穿越，也不算太坏。
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囤货的事得抓紧，等去了公社开会，摸清了政策，就该大干一场了。林晚秋暗暗攥紧了筷子，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