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天元宗的炼丹房却亮如白昼。
庄墨绾跪坐在焦黑的丹炉前，银发被蒸腾的热浪卷成凌乱的弧度，冰蓝色眼眸死死盯着炉壁上蜿蜒的阵纹。
那些由姽婳剑勾勒出的银蓝纹路，此刻正诡异地扭曲蠕动，时而化作张牙舞爪的藤蔓，时而又变成扭曲的蛇形，在焦黑的炉壁上泛着幽幽荧光。
"小师叔！这阵纹又变色了！"
温辞突然尖叫一声，手中的丹鼎当啷落地。
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厨修，此刻脸色煞白，发梢还保持着上次炼丹爆炸时的卷曲造型，新换的杏黄长袍上又添了几处紫斑。
他指着丹炉，声音都在发抖："刚才明明是蓝色的，怎么突然变成诡异的靛青色了？还泛着荧光，看着瘆得慌！"
洛徽推了推冰玉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凝重如霜。
她快速翻阅着手中被虫蛀的古籍，夹在书页间的银杏叶书签微微颤动："从《上古阵道秘录》的记载来看，聚灵阵与控火纹的融合确实存在风险。但小师叔你设计的阵眼..."
她顿了顿，看着草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阵眼，额角不自觉一抽。
"如此随意改变传统阵纹的结构，灵力极有可能暴走！"
"怕什么！"庄墨绾突然抬头，发尾飞扬。
她的指尖还沾着朱砂，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师父让我研究阵丹，没想到这么有意思！”
殷珩：所以你炸丹炉怪我喽？
说到激动处，她猛地一拍丹炉，原本安静的炉体突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三人脚下的青砖都微微发颤。
“丹炉又不是没炸过，更何况有我罩着你们，这是创新！”
丹炉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炉壁上的阵纹光芒大盛。
靛青色的纹路中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暗金色，两种颜色相互缠绕，宛如活物般在丹炉表面游走。
庄墨绾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灵力躁动，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经脉里乱窜。
"不好！丹炉要撑不住了！"
洛徽话音未落，丹炉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宛如闷雷在屋内炸响。
温辞"嗷"的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屁股还在地上蹭出老远，扬起一片灰尘。
洛徽也被这声响惊得手一抖，悬浮在空中记录数据的玉简差点掉在地上。
而庄墨绾却眼睛发亮，激动道："成了！"
丹炉表面的阵纹光芒暴涨，暗金色纹路如同血管般爬满整个炉体。
下一刻，丹炉的炉盖"砰"地一下飞了出去，首首地朝着房顶撞去。
"咔嚓"一声，房顶被砸出个大洞，夕阳的余晖顺着洞口洒了进来，却被丹炉中涌出的淡青色烟雾染成诡异的色调。
十余颗丹药裹挟着奇异光芒冲天而起。
这些丹药不再是此前那般夸张的色彩，却依然透着古怪。
有的表面像是覆盖着一层流动的水银，泛着冷冽的银芒；有的则呈现出半透明的琥珀色，内部隐约可见细小的符文在缓缓转动；还有的通体漆黑，表面却密布着蛛网状的淡金色纹路。
每颗丹药顶端，都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雾气，形状酷似人的轮廓。
"咳咳，想知道剑冢为何每百年开启一次？"
一颗表面如流动水银的丹药突然发出沙哑的声音，那缕雾气凝成的小人影清了清嗓子。
"皆因当年..."其他丹药也纷纷不甘示弱，琥珀色丹药里的符文闪烁着微光，开始讲述某位丹师的失败炼丹史。
漆黑丹药则用低沉的声音，说起了某个失传阵法的残章。
庄墨绾若有所思，一点想象加上天地灵气，配上胡写的阵纹，竟形成了类似意识碎片的存在。
阵与丹的结合，如今看来确有前景。
那么之前的几个丹炉也算炸得有价值。
温辞从地上爬起来，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师叔，这丹药...莫不是真的成精了？"
洛徽镜片后的眼睛满是震惊，她快速记录着丹药散发的灵力波动："这些丹药的波动频率与普通丹药截然不同，但又达不到器灵的强度，倒像是...某种意识的碎片。"
庄墨绾伸手去抓空中的丹药，可这些丹药却十分调皮，灵巧地避开她的手，那颗水银状丹药甚至还绕着她的脑袋转了两圈，发出戏谑的笑声。
灵鸟落在庄墨绾肩头，歪着脑袋看着这些丹药，突然冲着一颗琥珀色丹药"啾"地叫了一声，仿佛在挑衅。
炼丹房外，被声响惊动的弟子们纷纷赶来。
五长老黎念的弟子怀瑾挤开人群，走了进来。他抬头看着房顶的大洞，又看看在空中漂浮讲述的丹药，嘴角抽了抽，无奈地说。
"我就知道，只要小师叔、二师兄和三师姐凑在一起，炼丹房准没安宁日子。"
三长老月归和西长老池荣生匆匆赶来。月归看着满地狼藉，扶额长叹："温辞，你说说，这是这个月第几次炸炼丹房了？"
温辞缩着脖子躲到庄墨绾身后，小声嘟囔："这次不一样，咱们炼出宝贝了！"
池荣生则对漂浮的丹药产生了浓厚兴趣，试图用灵力困住一颗研究，却被丹药轻松躲开，还被调侃"长老的手法太笨拙"。
喧闹间，一阵清风突然掠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原本凌乱的炼丹房瞬间恢复如初，破损的房顶也重新合拢。
众人惊愕地西处张望，却不见任何踪影，唯有空气中残留着冷松与雪的气息——是殷珩。
庄墨绾闻着消散的松雪气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她知道，殷珩那老冰棍虽未现身，但想必己经关注到了这场丹阵融合的成果。
她转头看向还在和丹药"斗嘴"的温辞、认真记录数据的洛徽，以及在一旁看热闹的怀瑾，因劳累而苍白的面容上现出真心的喜悦。
她转而拣起几颗丹药，告辞后又踏着星光月色向珩衍峰走去。
明天还要被老冰棍扔冰湖里洗脑子。
……
天元大选，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