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的钟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尽管这鬼地方根本没有钟。
张诚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僵在原地。他的脸正对着走廊尽头的铁门，刚才还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五官，此刻像被人用橡皮擦抹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平静。眼睛睁着，却没有任何焦点，像是两潭死水。
“张诚？”赵勇试探着喊了一声，握紧了军刺。
没有回应。
张诚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蜡像。
李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瞳孔没有收缩，没有眨眼，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若有若无，像风中残烛。
“他……他怎么了？”王晓雅的声音带着哭腔，躲在赵勇身后，不敢看张诚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规则10。”林辰的声音有些干涩，“‘不要回头看走廊尽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他回头了。”
李静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张诚的皮肤。冰凉，僵硬，像触摸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她又翻开张诚的眼皮，瞳孔己经放大，失去了对光的反应。
“生理指标还在，但……”李静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没有意识，没有自主反应。就像……一个空壳。”
“空壳？”赵勇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大脑死亡，但身体还活着。”李静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医学上没有这种情况，除非……”她看向那扇紧闭的铁门，没再说下去。
除非是规则的惩罚。
林辰走到张诚身边，蹲下身仔细观察。他发现张诚的嘴角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和之前镜中张诚的笑容如出一辙。
“他看到了什么？”林辰低声自语。
是门后那个“东西”的真面目？还是走廊尽头隐藏的秘密？
没人知道。但规则10用最残酷的方式证明了它的效力——违背者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变成一具活着的空壳，永远困在这片猩红回廊里。
这个认知让走廊里的绝望气氛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王晓雅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压抑的哭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赵勇靠在墙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着军刺的刀柄。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硬朗，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李静重新打开笔记本，在张诚的名字旁画了个叉，旁边标注着“规则10受害者”。她的笔尖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本子上写下“受害者”三个字。
林辰站起身，看向走廊尽头的铁门。
刚才张诚回头的瞬间，他似乎听到铁门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类似叹息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又带着一丝戏谑。
那个“东西”，不仅在敲门时诱惑他们，还在等待着有人违背规则。
“我们得把他挪开。”赵勇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离铁门太近，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麻烦。”
他和林辰一起，架起张诚僵硬的身体，将他拖到走廊中段，远离了铁门和那片碎镜区域。张诚的身体很沉，像灌了铅，被拖动时双腿在地上拖出两道清晰的划痕，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安置好张诚后，赵勇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递给李静和王晓雅：“吃点东西，保持体力。”
“规则5说不能向清洁工要食物，但没说不能吃自己带的。”李静接过饼干，又递给王晓雅半块，“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必须保存体力。”
王晓雅摇摇头，没胃口。李静也不勉强，自己小口啃了起来。林辰拒绝了赵勇递来的另一半饼干，他不饿，或者说，内心那股解开谜题的兴奋感压过了生理需求。
他的目光落在张诚身上——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银行副行长，此刻像个破败的玩偶，瘫在地上，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你们有没有觉得，规则的惩罚方式在升级？”林辰突然说，“红色高跟鞋女人是‘可能被杀’，镜子是‘必须用血打碎否则会死’，敲门声是‘变成空壳’。一次比一次诡异，一次比一次……彻底。”
赵勇沉默片刻，点头：“像是在筛选。”
“筛选？”李静抬头看他。
“留下能严格遵守规则的人。”赵勇的声音低沉，“淘汰掉那些忍不住恐惧、忍不住好奇、忍不住回头的人。”
这个说法让王晓雅的哭声停了，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那……那我们最后都会被淘汰吗？”
“不会。”林辰的语气异常肯定，“只要找到规则的规律，就能活下去。”他看向那片己经恢复平静的地砖缝，“比如，黑垢只在特定时间活跃，镜子和红色高跟鞋女人有关联，清洁工似乎在执行某种‘清理’任务……”
他的话还没说完，走廊深处又传来了熟悉的金属撞击声。
“咕噜……咕噜……”
是清洁工的推车声。
这次他来得比上次早，距离整点还有半小时。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赵勇再次握住军刺，李静将王晓雅护在身后，林辰则看向张诚——这个“空壳”会引起清洁工的注意吗？
蓝色工装的身影慢慢从拐角出现，依旧是那副僵硬的姿态，推着绿色垃圾桶，青灰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当他经过张诚身边时，果然停下了脚步。
清洁工低下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他盯着张诚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向张诚，又指向自己的绿色垃圾桶，动作僵硬得像个老式机器人。
“他想……把张诚扔进去？”李静的声音有些发颤。
赵勇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军刺，挡在了张诚身前。
清洁工似乎没在意他的阻拦，只是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先指张诚，再指垃圾桶。
林辰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让他吧。”
“什么？”赵勇皱眉。
“规则里没说不能让清洁工处理‘空壳’。”林辰看着清洁工，“他是‘清洁工’，清理空壳可能是他的任务之一。”
赵勇犹豫了一下，慢慢让开了身位。
清洁工立刻上前，动作依旧僵硬，却异常熟练地抓住张诚的胳膊和腿，像拖一袋垃圾一样，将他扔进了绿色垃圾桶。
“咚”的一声闷响，张诚的身体撞在桶底，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垃圾桶里的酸腐味似乎更浓了些，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和之前碎镜子时的味道一样。
清洁工推了推垃圾桶，似乎在确认重量，然后继续推着车，沿着走廊前进，经过那片碎镜区域时，他停顿了一下，从布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布，将散落的玻璃碎片和凝固的暗红液体全部盖住，动作迅速而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继续往前走，最终消失在走廊拐角。
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和他们有任何交流。
“他在清理痕迹。”李静看着清洁工消失的方向，“清理镜子的碎片，清理张诚这个‘空壳’……他更像是这个空间的‘维护者’。”
“维护规则的人。”林辰补充道。
他走到被黑布盖住的碎镜区域，蹲下身，没有碰黑布，只是盯着它看。布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规则9说‘不要捡玻璃碎片’，但没说不能让清洁工清理。”林辰站起身，“这说明，规则只约束我们，不约束他们。”
赵勇的眼神亮了些：“你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东西’，不受规则限制？”
“或者说，他们遵守的是另一套规则。”林辰看向墙上的血字，“我们的规则，是为了让我们在他们的规则下活下去。”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王晓雅突然指着墙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新……新的规则……”
众人立刻看去，只见在规则10的下面，又多了一行血字，墨迹鲜红，像是刚写上去的：
11. 当有人变成“空壳”，下一次熄灯时间会提前半小时。祝你们好运。
林辰的目光猛地投向头顶的白炽灯。
现在是凌晨西点十五分。
按照之前的规律，下一次熄灯应该在五点整。
但现在，规则11说，会提前半小时。
也就是……西点西十分。
距离现在，只剩下二十五分钟。
而这次熄灯，会带来什么？
林辰的心跳再次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病态的期待。
他隐隐觉得，提前的熄灯时间里，会有打破僵局的关键线索。
而他，必须抓住它。
活下去，然后揭开这个猩红回廊的秘密。
这才是最爽的事。
他看向赵勇和李静，两人眼中也闪过一丝决绝。
王晓雅虽然还在发抖，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求生的欲望。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二十五分钟，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而那扇紧闭的铁门后，似乎又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