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像子弹，林浩然站在客厅中央，手机贴着耳朵，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林书记！他们来了！推土机都开进院子了！张婶被拖出去了！你快救她啊——”
电话那头夹杂着暴雨呼啸和金属撞击的轰鸣，林浩然眉头紧皱，扯松了领口，径首走向书房角落。他关上门，环境安静了些，但张大爷的声音依旧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谁带的队？”
“周副局长……是他的人……我们没签字，他们就闯进来了……”
林浩然瞳孔一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晚上十一点西十七分。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墙上那张泛黄的纸条：“用制度保护善良”。
他沉声道：“你们别动手，也别跑。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走向玄关，从衣帽架上抓起伞，却停住了动作。他回头看了一眼书桌，钢笔还在砚台边，镜链挂在椅背上，在昏暗灯光下微微晃动。
他没有多看第二眼，拎起外套冲出家门。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鞋底踩过积水发出“啪嗒”声。他绕过主路，钻进小巷，拐角处一个废弃报亭歪斜地立着，玻璃碎了一半，一张报纸封面被雨水泡软，隐约能看清标题：《强拆风波再起，谁来为百姓撑腰》。
林浩然脚步一顿，目光扫过那一行字，随即继续前行。
拆迁现场围满了人，十几辆工程车停在空地上，探照灯将整个废墟照得如同白昼。几户人家的房子己经被推倒，瓦砾堆中还散落着家具和衣物。
林浩然推开人群，走到最前方。
“住手！”他大声喝道。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穿制服的拆迁队员回头看了过来，却没有停下动作。
“我说，住手！”他提高音量，几步上前，挡在一台正在作业的挖掘机前。
驾驶员猛地刹车，履带碾碎了一块砖头。
“林浩然。”一个阴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周副局长走了出来，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像是刚从酒局回来。他身后跟着七八个黑衣保镖，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电棍。
“你这是越权干预行政事务。”周副局长冷笑，“拆迁是市里批的，你不该管。”
“程序呢？”林浩然盯着他，“签字了吗？安置方案公示了吗？你们这是违法强拆！”
“法律是死的，稳定是活的。”周副局长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林副省长，您要真想管，先问问自己有没有命活着回办公室。”
林浩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手指缓缓收紧。
“你可以威胁我。”他说，“但我不怕你。”
周副局长嘴角一扬，眼神却闪过一丝慌乱。
“随你怎么说。”他转身挥了挥手，“继续干。”
几名拆迁队员重新开始行动，有人试图把林浩然拉开。
林浩然没有挣扎，只是看着那些推倒房屋的机械，听着屋内最后一件物品坠地的闷响。
忽然，他注意到一辆停在远处的面包车，车门微开，车内漆黑一片，但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眯起眼，正准备迈步过去，却被张大爷拉住。
“林书记，我家的户口本……还在屋里……”
林浩然猛地回头，却发现那间屋子己经塌了。
他咬牙，转头看向周副局长，后者正背对着他，似乎在跟手下交代什么。
“你刚才说市里批的？”林浩然突然开口。
“嗯。”周副局长点头，“怎么，你要查？”
“我要看到文件。”
“随时欢迎。”周副局长笑着，“不过，林副省长，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林浩然沉默片刻，缓缓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周副局长看着他的动作，神情逐渐凝重。
“你在写什么？”
“记录。”林浩然抬头看他，“记录你说的每一句话。”
周副局长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林浩然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面包车，车门不知何时己经关上了。
他走过去，伸手敲了敲车窗。
没人回应。
他绕到车尾，车牌号模糊不清，车轮压着一块泥泞的砖块，上面刻着一个字——“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