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卧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
和煦的阳光透过干净的车窗,洒在铺着雪白床单的卧铺上,暖洋洋的。
陆母张桂芬坐在柔软的铺位上,脚踝被高高垫起,
上面敷着苏晚晚用温水浸过的毛巾,丝丝缕缕的药气混着暖意,
让她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
又看看一旁正细心帮陆君柔处理脚上水泡的苏晚晚,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嘶……嫂子,你轻点。”陆君柔疼得小脸发白,却还是忍不住去看苏晚晚。
眼前的苏晚晚,穿着一身得体的浅蓝色连衣裙,
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身前。
她的侧脸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曾经眉眼间的刻薄和算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静和温柔。
“马上就好。”苏晚晚的声音很轻,她手上的动作却又快又稳。
用消过毒的针尖轻轻挑破水泡,挤出里面的液体,再小心翼翼地涂上一层透明的药膏。
那药膏一抹上去,火辣辣的痛感立刻被一阵清凉取代。
“嫂子,你这药是哪儿来的?真管用。”陆君-柔好奇地问,语气里满是惊奇。
“之前在城里一个老中医那儿买的,想着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苏晚晚随口编了个理由,将药膏收好。
陆沉舟靠在对面的铺位上,一双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锁着苏晚晚。
从她拿出车票,到把他们领进这个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软卧包厢,
再到她拿出各种药品食物,条理清晰地安顿好一切,他的震惊就没停止过。
这个女人,真的还是那个只会撒泼打滚、自私自利的苏晚晚吗?
他承认,在站台上发现她不见了的那一刻,他心中涌起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刺痛。
他以为她终究还是跑了,带着那一千块钱。可当乘务员告诉他,
苏晚晚不仅没跑,还为他们一家升了舱,就在前面等他们时,那种感觉,比在战场上打了胜仗还要复杂。
“晚晚,”陆母张桂芬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这……得花不少钱吧?”
苏晚晚回过头,对上婆婆探究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妈,钱花了可以再挣,人最重要。你们跟君柔为了这个家,
以后都要下地干活,脚就是根本,可不能落下病根。
再说,我肚子里还怀着陆家的金孙呢,总不能让他在火车上跟着我们一起受罪吧?”
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体贴了长辈,又抬出了孩子这个“免死金牌”。
张桂芬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红。
她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被儿媳妇这样妥帖地照顾着,心里那点残存的芥蒂,
也在这温暖的氛围和细致的关怀中,悄然融化了。
陆君柔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拉着苏晚晚的袖子,真心实意地说:
“嫂子,谢谢你。以前……以前是我不对,我……”
“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苏晚晚拍了拍她的手,笑容真诚。
就在车厢内气氛一片温馨和谐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女人焦急的呼喊。
“同志!乘务员同志!快来人啊!我媳妇要生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惶恐。
紧接着,是乘务员匆忙的脚步声和安抚声:“别急别急!己经给前方车站发电报了,
但到下一站还有三个多小时!医生呢?车上有没有医生?”
车厢的门被“哗啦”一声拉开,乘务员探进头来,满脸是汗,急切地问道:
“同志,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有谁是医生吗?或者护士也行!
隔壁车厢有位孕妇大出血,眼看就要不行了!”
陆家人都愣住了。
苏晚晚心里“咯噔”一下。她空间里的医学书籍包罗万象,从基础护理到外科手术,
她为了末世生存,没少花时间研读,尤其对妇产科和急救知识记得最牢。
可……在这个年代,一个毫无行医资格的年轻女人,贸然出手救人,一旦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沉舟。
陆沉舟的眉头紧紧拧着,他听着外面孕妇痛苦的呻吟和家属绝望的哭喊,
军人骨子里的责任感让他无法坐视不理。他的目光转向苏晚晚,带着一丝探寻和……鼓励?
“嫂子,你会不会?”陆君柔突然想起苏晚晚拿出的那些神奇药膏,脱口而出。
“我……”苏晚晚犹豫了。
就在这时,那个满脸泪痕的男人己经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对着车厢里的人就磕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媳妇吧!
我们是第一次当爹妈,她才24岁啊!求求你们了!”
“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陆沉舟立刻上前扶起他。
苏晚晚看着那男人绝望的脸,听着隔壁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心里的天人交战达到了顶点。
救,有风险。不救,就是两条人命。她深吸一口气,
脑海中迅速闪过接生和处理产后大出血的全部流程。
“我……我跟一位老中医学过一些妇科护理,或许可以试试。”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真的?”乘务员和那男人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嫂子!”陆母和陆君柔都惊得站了起来。
陆沉舟一把按住苏晚晚的肩膀,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沉声问:“有几成把握?”
苏晚晚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有担忧,却没有怀疑。她心中一暖,
郑重地点了点头:“情况紧急,没时间犹豫了。沉舟,你信我吗?”
陆沉舟凝视了她两秒,然后松开手,斩钉截铁地对乘-务员说:
“我爱人愿意帮忙。需要什么,我们全力配合!”
这一刻,苏晚晚知道,她赌对了。
她迅速从自己的包裹里(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急救包,
里面有消毒酒精、纱布、还有几包用油纸包好的银针。
“需要热水,大量的热水!还有干净的布和剪刀,都要用酒精消毒!”
苏晚晚一边往外走,一边冷静地吩咐道。她的气场瞬间变了,
那种沉着和专业,让慌乱的众人不自觉地听从她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