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白炽灯在第七次闪烁后终于稳定下来，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嗡鸣，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布满公式的玻璃白板上。谭小贤的指尖无意识着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照片，电子屏幽蓝的冷光映得她眼下的淤青如同陈年墨渍，愈发浓重。防护服袖口还沾着昨夜调配药剂时溅上的褐色药渍，干涸的痕迹像是结痂的伤口，无声诉说着连日来的疲惫。身后传来陆乘翻阅古籍的沙沙声，泛黄的《瘟疫论》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轻轻翻动，每一页都标注着红蓝色的批注，那是他们反复推敲的智慧结晶；苏墨敲击键盘的声音则如同急促的鼓点，在凌晨三点的寂静里格外清晰，他面前的三台电脑屏幕同时闪烁着基因序列、药理分析和舆情监控的数据，不断跳动的字符仿佛是与质疑声抗争的无形武器。
“找到了！” 苏墨突然拍桌而起，金属椅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惊得墙角的绿萝叶片微微颤动。他三步并作两步将平板电脑推到谭小贤面前，屏幕上 RNA 测序图谱里，七叶绞股蓝多糖与免疫细胞受体结合的曲线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在数据流中勾勒出完美的弧线。“这种天然成分能激活 NF-κB 信号通路，和瑞德西韦的作用靶点完全不同！”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陆乘立刻凑过来，西装领口歪斜，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显然己经许久未曾打理。他用红笔在数据图上圈出关键节点，笔尖划破纸面发出细微的 “刺啦” 声：“但必须补充临床对照的生存曲线，那帮人就盯着我们样本量不足的漏洞。” 说罢，他随手扯了扯领带，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些。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冻雨，冰粒砸在防护玻璃上发出密集的脆响，如同无数细小的箭矢在撞击壁垒。谭小贤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压抑的声音在实验服里闷响，身体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咳嗽而剧烈颤抖。陆乘默默倒了杯温水，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当他的手指触及她手腕时，猛然皱眉 —— 那温度烫得惊人，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你发烧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伸手要去摸她额头，却被她侧身避开，只留下一片落空的尴尬。苏墨己经调出医疗监测系统，屏幕上她的心率曲线正在危险区间疯狂波动：“39.2℃，必须立刻休息。” 他的语气中满是担忧，镜片后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把双盲实验的原始数据调出来。” 谭小贤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像是砂纸摩擦般刺耳。她将沾着纸巾碎屑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试图缓解那仿佛要将她撕裂的头痛，强迫自己聚焦在屏幕跳动的数字上，“第三隔离点的李阿婆，治疗前 CRP 数值是......”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刺骨的寒气裹挟着雪粒汹涌而入，瞬间扑灭了室内仅有的一丝暖意。苏墨的助理抱着一摞文件冲进来，眼镜片上蒙着白雾，呼吸急促得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长跑：“苏总！MG 制药买通了三个康复患者，要他们改口说出现后遗症！”
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滞。陆乘手中的钢笔 “啪嗒” 掉在地上，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久久回荡。谭小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的月牙形痕迹渗出细密的血珠，看着舆情监控屏上突然暴涨的负面词条 ——“谭小贤疗法致终身残疾” 的话题阅读量正以每分钟五千的速度攀升，如同失控的列车。她想起那位总爱给她塞糖果的李阿婆，老人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将大白兔奶糖塞进她防护服袖口的模样，那是在冰冷的病房里最温暖的关怀，此刻却可能要在镜头前说出违心的话，想到这里，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启动应急预案。” 苏墨的声音冷得像冰，仿佛能冻结空气。他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弹出二十三个加密视频窗口，每一个窗口都像是一道防线。“联系法务部，准备起诉诽谤；技术组追踪水军 IP，把他们的转账记录做成可视化图表。” 他的指令清晰而果断，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陆乘己经抓起车钥匙，大衣下摆扫过实验台，带落了几张草稿纸。“我去医院，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的眼神坚定如铁，临走前，他将一件羊绒大衣披在谭小贤肩上，衣料还带着体温，“你只管写论文，剩下的交给我们。” 那一瞬间，谭小贤感受到了厚重衣料下传递的温暖与力量。
当晨光再次爬上窗台时，金色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洒在谭小贤面前的草稿纸上，己经堆成了小山。她的右手因长时间握笔而痉挛，指节发白，却仍在奋笔疾书，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像是不屈的战歌。突然，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张大爷发来的语音：“闺女，俺们十几个老家伙在电视台门口呢，他们不让进，俺们就坐这儿等！” 配图里，老人们举着自制的横幅，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 “还谭医生清白”，雪花落在他们斑白的头发上，却掩不住眼中的坚定，那是信任与支持的光芒。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墨提着保温桶进来，中药的香气混着粥的暖意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室内的寒意。“皮蛋瘦肉粥，加了黄芪。” 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露出眼下深深的青黑，那是熬夜奋战的印记，“陆乘守住了医院，那三个患者......” 他顿了顿，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里戴着口罩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将信封塞进患者家属手中，“我们拍到了行贿过程，证据己经交给警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也有对正义的坚守。
谭小贤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三天来，她经历了网络暴力的狂轰滥炸，承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每一条恶意评论都像是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但此刻，看着屏幕上逐渐清晰的实验数据，看着伙伴们疲惫却坚定的眼神，看着患者们自发的支持，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她开始在论文开头键入标题：《中西医协同激活免疫应答的临床研究与机制探讨》，每个字母的敲击声都像是战鼓，宣告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绝不会退缩，每一次按键都充满了力量与信念。
夜幕再次降临时，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实验室的灯光依旧明亮。论文初稿终于完成。整整 127 页的报告，包含了 89 例临床病例、17 组对照实验、32 项基因检测数据，每一个数字都凝聚着他们的心血与汗水，每一行文字都是他们与质疑声斗争的见证。谭小贤点击保存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恍惚间听见陆乘的声音从走廊传来：“联系《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就说我们有颠覆性的研究成果。” 而苏墨的声音则带着难得的笑意：“己经联系好了，他们主编说通宵等我们的稿件。” 那声音仿佛是胜利的曙光，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雪幕中闪烁，如同点点星光，照亮了这漫长的黑夜。谭小贤打开手机，最新消息是二十三位康复患者联合录制的视频声明，视频里他们举着身份证，声音坚定：“我的命，是谭医生给的！” 看着这些画面，她的眼眶渐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场与质疑和谣言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她知道，只要有真相和信念，就一定能迎来胜利的曙光，而他们，将继续在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上坚定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