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指僵在半空。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里明明灭灭,我能看见他拇指指甲缝里还嵌着朱砂——昨夜批阅奏折到寅时的铁证。
"放肆。"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玉琮相击,"宫闱秘事怎可在金銮殿宣扬?"
金莲花烫得我心口发颤。观星镜碎片在掌心硌出月牙形的血痕,萧景珩的声音突然贴着耳廓响起:"星君印的金芒能鉴谎言。"
我突然踮起脚尖,童男礼服的裙摆扫过龙靴上的珍珠穗子。金砖的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贪狼星的力量在齿间蓄势待发:"那父皇要不要摸一摸?看儿臣心口这颗金莲花,是不是和您藏在永巷第三间密室里的星核长得一样?"
十西道倒抽冷气同时在大殿炸开。户部尚书的玉扳指"啪"地摔在地上,裂纹像蛛网蔓延整个殿中。我数着他抽搐的嘴角,突然想起三日前萧景珩吻我时,也是这样不受控制地颤抖。
"拿下!"太子的紫金冠彻底歪了。他腰间玉带绷出骇人的弧度,明黄丝绸勒进肉里的声音隔得老远都听得见,"这妖女定是被苏家余孽附身了!"
两名锦衣卫抽刀而上。绣春刀划破晨雾的刹那,金莲花突然从我心口跃起三尺高。金光如活物般缠上刀刃,"铮铮"两声脆响后,百炼精钢竟弯成了满月形状。
"皇儿..."皇帝的龙涎香突然泄了力,明黄衣袖扫过我脸颊时带着颤抖的暖意,"那星核..."
我抓住他的手腕。观星镜碎片趁机钻进他掌心,萧景珩的残魂顺着血液往龙心处钻:"下弦月在子时蚀日,星核若不..."
"闭嘴!"老皇帝猛地甩开我,龙袍下摆扫落香案上的青玉爵。酒水泼在金砖上泛起白沫,倒映出梁枋上蟠龙腾云的影子——与萧景珩背上那道金龙刺身一模一样的姿态。
观星镜的最后碎片突然在我掌心发烫。我听见李明远在阶下疯狂磕头,每一下都溅起细碎的血珠:"陛下!公主所言非虚啊!当年太祖爷就是靠贪狼星核才..."
"拖下去!"太子的靴跟碾过我脚边的碎镜片。血珠在琉璃碎片上凝成莲花形状,让我突然想起萧景珩第一次教我观星时说的话:七杀主杀,贪狼主情,双星同辉时..."
"会如何?"彼时我正趴在他膝头数他银发散下的根数,观星台上的夜风裹着他衣襟里的龙涎香,将这句话吹得支离破碎。
萧景珩突然按住我后颈。贪狼星纹在他掌心发烫,我能看见他银眸里映着整片星河:"会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金銮殿的梁柱突然"嘎吱"作响。鎏金铜钟在远处撞响第十下,观星镜碎片突然在金砖上立了起来,拼出个歪斜的北斗形状。我盯着那摇摇欲坠的第七颗星,突然想起昨夜画春替我更衣时说的话:"钦天监的小太监来传信,说西北方的破军星..."
"破军星怎么了?"我咬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问,金莲花在睡衣下跳得厉害。
画春的银簪突然啪地断了。她捡碎片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说那星...昨夜子时炸成了三瓣,像极了..."
像是萧景珩刺向苏家珏时,被震碎的那把龙纹匕首。
"公主!"锦衣卫的弓弦突然绷首。三指宽的玄铁箭镞泛着蓝光,箭羽上还沾着未干的晨露——是淬了望月砂的特制箭矢,专门用来射杀妖邪的玩意儿。
金莲花猛地炸开。我被光团裹着升至半空,贪狼星的力量顺着发丝往下淌,在金砖上浇出条金光闪闪的银河。观星镜碎片突然全部跃起,在我周身组成旋转的星轨,每块镜片里都映出萧景珩苍白的脸。
"找到星核。"他的声音顺着星轨流淌下来,银眸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我在月蚀的中心点等你。"
"萧景珩!"我伸手去抓最近的那块镜片。碎片突然炸裂成千万光点,混着金莲花的光芒往永巷方向冲去。
"拦住她!"太子的剑不知何时出鞘。寒光掠过我眼前时,观星镜的残余碎片突然在我指尖重组。掌心那道月牙形伤口涌出血珠,在虚空凝成把三寸长的金匕——正是萧景珩送给我的那把定情信物。
金匕脱手飞出,不偏不倚钉在太子剑脊。两相交击的震波让整座太和殿摇晃起来,梁上积灰簌簌落下,糊了龙椅上那人满脸。
"永巷..."皇帝突然喃喃自语,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开始发烫,"那里根本没有..."
"第三间密室。"我踩着金光下行,贪狼星的尾焰在金砖上烧出焦痕,"父皇您当然知道在哪,毕竟当年把星核藏进去的,就是您亲手提拔的暗卫统领——萧景珩他爹。"
观星镜的碎片突然在我眉心组成贪狼图腾。金芒刺得满朝文武睁不开眼,我看见老皇帝的龙冠从发髻上滚落,露出与萧景珩极为相似的眉眼轮廓。
"走!"李明远突然从地上爬起。老监正的官帽早不知飞到哪去,白胡子沾着血沫却笑得开怀:"跟着星轨走!月蚀前..."
话音未落就被羽箭钉穿了肩胛骨。老太监惨叫着摔在丹陛之下,观星镜的碎片从他衣襟滚落,在晨光里拼出"下弦月"的字样。
锦衣卫的弓弦再次响起。我看着那三支同时袭来的毒箭,突然想起萧景珩最后那个吻。冰凉的唇贴上我额头时,他银眸里的光像要把我吸进去:"记住,贪狼星的力量..."
"不需要男人也能用!"我迎着箭雨跳起。金莲花在脚下炸开层层光浪,毒箭穿过我的瞬间就化为齑粉。整个太和殿的梁柱都在震颤,龙涎香与血腥味的混合气体让我想起龙脉净化那晚,萧景珩伏在我耳边说的话:"等一切结束..."
"等一切结束,就八抬大轿娶我过门!"我对着虚空大喊。贪狼星纹顺着脊椎爬满后颈,观星镜的碎片在前方组成引路的星轨,"你这个大骗子!现在换我来..."
星轨突然剧烈震颤。永巷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冲天火光染红了东南方的云层。我踩着金光冲出太和殿时,听见身后传来皇帝撕心裂肺的怒吼:"守住秘室!谁敢放她进去..."
永巷的青砖墙在星轨照耀下泛着青光。我数着飞过墙檐的乌鸦,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八岁的萧景珩翻墙来冷宫看我,斗篷上沾着血和泥,怀里却揣着热乎的糖糕:"等我当上暗卫统领..."
"就带我逃出这个鬼地方!"我咬开糖糕的油纸,看见他耳尖冻得发红,"还要给我买城东那家的..."
"梅花糕。"萧景珩突然在星轨尽头现身。银发散落在青砖墙的倒影里,玄甲上的血渍比三年前更刺目,"再有三十步就到密室外的结界了。"
我扑进他怀里,却只捞到把冰冷的星屑。观星镜的碎片在指缝间簌簌掉落,每片都映出他不同的模样——替我打架时淤青的嘴角,教我识字时认真的侧脸,净化龙脉时逐渐透明的手指...
"抓紧匕首。"萧景珩的声音从最近的那片碎片里传来,"结界需要星君血才能..."
金匕突然发烫。掌心伤口的血珠争先恐后涌上去,在刃身凝成贪狼图腾。我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石门,突然想起这就是当年我捡到萧景珩玉佩的地方——冷宫最深处那棵歪脖子槐树下。
"金莲花..."石门上的锁孔突然亮起红光,与我心口的印记遥相呼应,"需以..."
"以心尖血为引。"我毫不犹豫地将金匕刺进左胸。剧痛传来时,我看见萧景珩的残魂在星轨里剧烈挣扎,银眸里的光芒忽明忽灭。
"傻丫头..."他伸手想碰我的脸,指尖却穿过我沾满血的脸颊,"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金匕没至刀柄。我看着血珠顺着纹路渗入锁孔,石门发出"咔咔"的巨响,"你说过要看着我长大..."
石门缓缓开启。星核的光芒比想象中更刺眼,我眯起眼睛,看见那团暖光中央躺着的——竟是个与萧景珩一模一样的玉像。
"往生玉..."萧景珩的残魂突然变得凝实,银眸里的光烫得我睁不开眼,"传说能用星辰之力重铸肉身..."
观星镜的最后碎片突然在我掌心合一。镜面映出苍穹的景象,下弦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遮蔽太阳,天地间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
"月蚀还有一炷香。"萧景珩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冰凉却有力,"快把星核..."
"珩哥哥!"太子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把星核交出来!那是属于..."
我转身将金匕抵住玉像心口。星核的光芒顺着刀柄往上爬,萧景珩的残魂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别做傻事!没有星核..."
"没有星核大楚会怎样我不管!"我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金莲花在伤口处灼灼发亮,"我只要你回来!"
太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身后跟着的锦衣卫举着火把,将永巷照得如同白昼。我数着他们铠甲上的玄铁鳞片,突然想起萧景珩教我的最后一个咒诀。
"贪狼主情,亦主杀。"当时他正替我包扎被刺客划伤的手指,银眸里的光比伤口的血还红,"万不得己时..."
"以此咒唤我残魂。"我咬破舌尖,心头血混着星核的光芒喷在玉像上,"萧景珩!你给我..."
月全蚀的刹那,整个皇城突然陷入黑暗。观星镜在我掌心炸裂成粉末,萧景珩的残魂却在玉像周围织成银白光茧。我看着那团光里逐渐成型的手足轮廓,突然听见太子气急败坏的叫喊:"放箭!把他们全..."
箭矢破空而来的瞬间,光茧突然裂开。银发散乱的青年从柔光中走出,玄甲上的龙纹在晦暗天光里活了过来。他反手揽住我腰肢,金匕擦着我耳际飞过,精准钉入太子眉心。
"都说了八抬大轿娶你。"萧景珩的声音贴着我耳廓响起,带着熟悉的龙涎香和血腥气,"怎么不等我..."
我咬碎嘴里的血沫,抬头吻上他冰凉的唇。月蚀的阴影下,能看见他心口处那朵金莲花正与我血液相连,在暗夜中绽放出比星辰更亮的光芒。
永巷外传来金銮殿倒塌的巨响,而我只听见萧景珩逐渐清晰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贪狼星与七杀星的光在我们周身交织成网,那些关于星核、龙脉和皇权的纷争,突然都变得不再重要。
"梅花糕。"我贴着他沾满血的玄甲,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哭腔,"城东那家..."
"现在就去买。"萧景珩低头咬破我唇角的血痂,银眸里的笑意比任何时候都真切,"顺便看看..."
他顿了顿,伸手擦掉我脸上的血污,指尖的触感真实得不像话:"哪个铺子的红绸最适合..."
"做花轿。"我抢在他前面说完。金莲花在双心口同时亮起,将逐渐放晴的天幕染成温暖的橙黄。远处传来新帝登基的钟鼓声,而我只在乎怀中人逐渐温热的体温——和他刚才说要买的,那家老字号的桂花梅花糕。
[未完待续]桂花糕的甜香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时,萧景珩的袖口突然涌出黑雾。我看着他扶着墙檐剧烈咳嗽,银白睫毛上沾着的星屑簌簌掉落,在青石板上晕开点点幽光。
"刚凝的肉身..."他攥着我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玄甲下的跳动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还撑不住贪狼星的..."
话音未落就被我嚼碎的梅花糕堵了回去。他瞪圆的银眸让我想起三年前那只偷吃贡品的雪狐,嘴角沾着的糖霜更衬得脸色苍白如纸。
"先吃东西。"我用袖口擦掉他下巴的糕点碎屑,指尖触到他颈侧凸起的动脉——真实的、温热的、在皮肤下轻轻搏动。远处厮杀声渐起,新帝的钟鼓却固执地敲了十九下,比祖制多了整整三下。
"登基要鸣钟十八响。"萧景珩突然抓住我捻糖霜的手指,齿尖轻轻啃咬我的掌心,"第十九下是..."
永巷入口突然爆开一阵火光。锦衣卫的残肢混着断箭飞上墙头,我数着飞溅血珠里夹杂的星核碎屑,突然听见萧景珩喉间溢出的低笑。
"你猜新帝能坐多久龙椅?"他翻身跃上槐树,银发散在青砖墙上扫出残影,玄甲上的龙纹鳞片竟一片片立了起来,"我的暗卫..."
金匕突然在我腰间发烫。观星镜最后残留的碎片从匕首缝里漏出来,在半空拼出宫里的舆图——星核的光芒正顺着密道往坤宁宫蔓延,像条发光的毒蛇。
"皇后?"我将碎片按回匕首,想起那个总爱在御花园喂孔雀的女人。她腕间那串南海珠链,每颗珠子里都封着不同星座的光芒。
萧景珩突然从槐树上跃下,落地时带起的风卷走我发间血迹。他掌心的贪狼星纹忽明忽暗,银眸倒映着远处宫殿的火光:"当年太祖爷用星核镇压的..."
"不是苏家谋反的怨灵。"我摸着匕首上逐渐清晰的纹路,想起昨夜画春偷偷塞给我的绢帕——上面用胭脂画着坤宁宫地砖的排列,第九块青石砖上刻着极小的七杀星图案,"是被星力反噬的..."
"二十八星宿元神。"萧景珩扯开破损的玄甲,心口金莲花周围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黑,"我父亲当年发现时己经晚了..."
地动突然传来。永巷两侧的青砖墙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我看见星核的光芒顺着裂缝往上爬,所过之处杂草瞬间枯死。萧景珩突然将我扛到肩上,银眸在暗黑天光里亮得吓人:
"城东那家梅花糕,记得加双倍桂花。"我还没来得及吐槽他就被颠得七荤八素,萧景珩的玄甲硌得我肚子发酸,只能死死揪住他染血的银发散辫。路过冷宫朱漆大门时,突然听见墙后传来婴儿啼哭——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被皇后扔进枯井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