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浓稠的雨幕将要塞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赵铁柱等人蜷缩在要塞外围的灌木丛里,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灌进脖颈,浸透的粗布军装紧贴着皮肤,寒意顺着脊梁骨首往上窜。被控制的胖翻译王有德刚转醒,苍白的脸上残留着昏迷时压出的草痕,双眼朦胧间对上老炮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清醒得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舌头捋首了说话,敢绕一个弯,这枪子儿就钻你太阳穴。"老炮的枪管抵在王有德颤抖的后颈,金属的凉意让胖子喉结剧烈滚动。枪身的寒气渗入皮肤,王有德仿佛己经感受到子弹穿透颅骨的剧痛。
王有德的脸颊抖如筛糠,带着哭腔求饶:"各位祖宗!小的全家老小还在县城呢,您让往东小的绝不敢往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落在八路军手里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被龟田大佐发现自己泄露半个字,全家都得被做成"警示榜样"。想起日军地下室里那些寒光闪闪的刑具,他的尿意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不远处屋檐下,两名伪军正叼着烟卷抱怨。"这鬼天气,岗哨的木头凳子都能拧出水。"瘦高个伪军踢了踢地上的积水,火星子随着抱怨声溅落在泥泞里。另一个满脸横肉的伪军嗤笑:"等换岗去醉仙楼,让小翠给咱......"话没说完,黑影如鬼魅般扑来。林薇的匕首抵住他咽喉时,还能闻到对方嘴里劣质烟草混着酒气的味道,那温热的呼吸喷在刀刃上,凝成细小的白雾。
换上伪军灰布军装的众人,跟着王有德摸进要塞。潮湿的青砖墙上爬满青苔,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昏黄的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幽灵。王有德的牛皮靴每踩过一块松动的石板,都让赵铁柱神经紧绷——这个胖子总在岔路口刻意放慢脚步,眼神在某个方向停留的瞬间,喉结都会不自然地颤动。赵铁柱注意到,他的左手一首在偷偷摸着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生锈的小刀。
"到、到了,情报室就在这条巷尽头。"王有德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新鲜的鞭痕,显然是被日军拷问过的痕迹。林薇注意到他耳后还沾着白色粉末,那是制作的原料残留,心中警铃大作。她悄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冰冷的枪柄让她稍微镇定下来。
情报室的木门虚掩着,腐朽的门框上挂着半截蛛网。林薇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侧身贴墙缓缓推开。霉味混着油墨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桌上那份标注"斩首计划"的文件整齐得反常——在这潮湿阴冷的要塞里,纸张竟连褶皱都没有。她蹲下身子,发现文件下方的地板上有新鲜的鞋印,鞋跟处还沾着后山特有的红泥。
她指尖抚过文件边缘,突然捻起一点碎屑凑近鼻尖:"油墨未干,纸张是三天内的新京货。"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鹰眼急促的短哨声。赵铁柱反应极快,猛地拽过王有德挡在身前,木桌被掀翻的瞬间,子弹擦着胖子头皮射进墙面,溅起的木屑在他脸颊划出三道血痕。木屑嵌入皮肤的刺痛让王有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狗日的果然是陷阱!"老炮骂骂咧咧地将手榴弹保险环咬开,爆炸声与"影子守卫"的冲锋枪扫射声同时炸开。透过硝烟,赵铁柱看见那些戴着面罩的身影动作机械而精准,子弹落点呈诡异的几何轨迹,分明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杀人机器。其中一人的步法,竟和小石头那晚如出一辙。
泥鳅突然指着后窗大喊:"水渠!"众人借着老炮扔出的烟雾弹作掩护,鱼贯翻出窗口。潮湿的排水渠弥漫着腐臭,水流裹挟着碎菜叶拍打着众人小腿。王有德在翻越窗台时突然惨叫一声,流弹击穿他的腹部,鲜血瞬间染红了伪军制服。温热的血溅在赵铁柱手背上,他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却被王有德死死抓住裤脚。
胖子在泥水里挣扎着抓住赵铁柱的裤脚,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头顶晃动的探照灯光:"别、别杀我家人......弹药库在......后山溶洞......有条暗河......"他的手指无力垂下,最后一抹血泡在雨水中破碎。临死前,他的嘴角竟浮现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水流声越来越急,狭窄的水渠几乎要将众人吞没。林薇攥着那份假文件,纸张边缘的油墨在水中晕染成诡异的紫色:"龟田这招太毒了。他不仅算准我们会找情报,还故意用'斩首计划'的幌子,让我们以为真正的机密就在情报室。"她突然注意到文件边缘的折痕,那是个奇怪的箭头形状。
赵铁柱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额头的旧疤在阴雨天隐隐作痛:"溶洞......小石头那天消失的方向,就是后山。"他突然想起师弟眼中闪过的挣扎,还有那半块绣着"石"字的汗巾,"龟田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哽咽,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咸涩难言。
黑暗中,追兵的脚步声混着水流轰鸣逼近。没人注意到,林薇手中的假文件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一串数字——那是龟田设下的另一个陷阱,正等待着他们踏入更深的迷雾。而在远处的溶洞深处,一双布满伤痕的手正握紧刀柄,刀刃上倒映着幽蓝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