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透过落地窗,给狼藉的客厅镀上一层暖金色,仿佛也为之前的闹剧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水果清香,混合着抱枕羽毛的蓬松气息。
云泽雅气鼓鼓地收拾完“战场”,脸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她偷偷瞄了眼己经恢复整洁、重新戴上眼镜的滕宇飞,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厚厚的医学期刊,侧脸线条在夕照下显得格外沉静。之前的“水果炸弹”事件似乎没在他心里留下太多波澜,除了……云泽雅眼尖地发现他休闲装的领口似乎比平时多揉搓了几次,颜色略深了一点点。
“滕哥……”她蹭过去,声音带着点讨好和试探,“那个……刚才对不起啊,水果都……”
“物理性污渍,己清除。不影响功能。”滕宇飞头也没抬,翻过一页书,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实验报告。
云泽雅噎了一下,但随即眼珠一转:“那……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也庆祝你难得调休!一起上分吧!王者!”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王者荣耀的界面,眼神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带我飞,滕哥!”
滕宇飞的目光终于从书页上移开,透过镜片落在她兴奋的小脸上,停顿了两秒。就在云泽雅以为他又要用“电子竞技影响手部神经稳定性”之类的理由拒绝时,他却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可。一局。作为……行为矫正后的正向激励。”
“耶!”云泽雅瞬间满血复活,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飞快地挤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下,“快快快!上号上号!我拉你!我玩小明牵着你!”
“明世隐容错率低,建议玩点可以提供群体增益的。”滕宇飞一边登录游戏,一边冷静分析。
“哎呀,听野王的!”云泽雅从善如流,秒锁蔡文姬,“那就蔡文姬!奶你!管够!”
“你这什么虎狼之词!”
游戏开始。
滕宇飞选择了李白打野,操作精准而高效,刷野路线规划得如同精密的手术路径。云泽雅的蔡文姬则像个欢快的小尾巴,亦步亦趋,弹弹乐晕人,大招回血保人,忙得不亦乐乎。
“滕哥!救我救我!对面猴子敲我!”
“闪现向后,靠近我。”
“哦哦!啊!我闪了!奶我奶我!”
“清兵,别送。”
“我没送!是那个安琪拉阴我!滕哥揍她!”
“正在前往。”
“Double Kill!滕哥威武!”
“拿龙。”
“来了来了!我开干扰!推塔推塔!”
两人的对话在游戏激烈的背景音效中穿插:
* **云泽雅(激动):“啊!兰陵王!滕哥!救我!”**
* **滕宇飞(冷静):“计算伤害溢出,他进草,视野消失,大概率回城。反他蓝区。”**
* **云泽雅(崇拜):“哇!你怎么知道?神算子啊!”**
* **滕宇飞(平淡):“基础意识。”**
* **云泽雅(撒娇):“还得是你呢”**
* **滕宇飞(停顿半秒):“……优先推塔。我们雅雅也很厉害呢,闪的够干脆!是我带的兵……”**
奇异的化学反应在峡谷弥漫。滕宇飞冷静的指挥和精准的操作如同磐石,云泽雅咋咋呼呼但关键时刻总能奶上的辅助则像跳跃的溪流。一局,两局,三局……不知不觉,竟然豪取五连胜!
当第五局胜利的“VICTORY”图标伴随着激昂的音效占据屏幕时,云泽雅激动得首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
“五连胜!啊啊啊!滕哥你太神了!野王!我的神!”她欢呼着,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一个转身就朝着滕宇飞扑了过去,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小脸因为兴奋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野王带飞!太爽啦!哈哈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滕宇飞身体瞬间僵硬,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拿着手机的手还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本能地微微抬起,似乎想推开这突如其来的“物理接触”,却又在触碰到她柔软发丝的瞬间顿住。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呼吸有片刻的凝滞。少女清新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运动后淡淡的暖意,强势地侵入了他被消毒水和理性思维包裹的领域。那句“野王带飞小意思”到了嘴边,却因为颈间温软的触感而卡了一下壳。
就在这微妙的、几乎能听到彼此心跳(主要是云泽雅激烈的心跳)的瞬间——
“哟呵!挺热闹啊!”一个带着明显笑意和戏谑的洪亮声音在玄关处响起。
王凯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医院工作后的疲惫,但此刻全被眼前这“劲爆”的一幕驱散了。他靠在玄关柜上,看着沙发上姿势“亲密”的两人,特别是滕宇飞那难得一见的、带着点无措的僵硬表情,以及云泽雅还挂在人家脖子上的手臂,笑得意味深长,露出一口白牙:
“啧啧啧,老滕,可以啊!我说怎么今天这么早溜号,原来家里有‘甜蜜双排’等着呢?这都抱上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行啊,瞒得够紧的!我还以为你跟雅雅就是纯洁游戏搭子加室友,搞半天……嗯?情侣装都穿上了?”他指了指两人身上同是白色的休闲装和连衣裙(虽然风格迥异),调侃火力全开。
“凯哥!”云泽雅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滕宇飞身上弹开,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手足无措地辩解,“不是!我们就是打游戏!赢了太激动!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滕宇飞也迅速恢复了常态,推了推眼镜,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异样,语气重新变得古井无波,甚至带着点被误解的不耐:“王凯,你眼睛需要检查了。视网膜成像功能似乎出现了逻辑性偏差。单纯的庆祝动作,肾上腺素激增下的非理性行为。”
“哦~非理性行为啊~”王凯走进客厅,把包放下,故意学着滕宇飞的腔调,“理解理解,肾上腺素嘛,确实容易让人‘失控’。老滕,你这棵铁树,我看是要开花了?对象还是我们活泼可爱的雅雅?眼光不错嘛!”他继续拱火,显然觉得逗弄这个万年冰山室友是难得的乐趣。
“凯哥!你再乱说!”云泽雅又羞又急,抓起沙发上的抱枕作势要砸他。
而楼梯口,另一道身影不知何时静静伫立在那里。
顾晏初。
他显然是刚写完歌词,手里还捏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稿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本来带着点完成创作后的松散慵懒下楼,或许是想找点吃的,或许是想炫耀一下新词。但眼前客厅里的画面——云泽雅红着脸从滕宇飞身上弹开,王凯暧昧的调侃,以及滕宇飞那虽然否认却并未立刻推开的身影(在他眼里就是欲盖弥彰)——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脸上的那点笑意和散漫瞬间冻结、消失。桃花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难堪、失落,还有一股被压抑的、尖锐的酸涩和怒火。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客厅中心那刺眼的一幕——目光尤其在云泽雅绯红的脸颊和滕宇飞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猛地转身。
拖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略显急促的“哒哒”声,他头也不回地快步上楼,背影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决绝,将楼下所有的喧嚣和那让他心口发堵的“甜蜜”彻底隔绝。
他刚消失在楼梯转角,安然端着一杯水从厨房走出来,正好捕捉到了顾晏初那仓促离去的、带着明显负面情绪的背影,以及楼梯上那声闷闷的、似乎带着点发泄意味的关门声。
安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楼下还在互相调侃(王凯逗云泽雅,滕宇飞试图用专业术语镇压)的三人组,又抬头看了看顾晏初房间紧闭的房门。她放下水杯,转身走向酒柜,挑了一瓶度数不低的洋酒和两个杯子。
她拿着酒和杯子,脚步轻缓地上了楼。走到顾晏初房门口,没有立刻敲门,而是侧耳听了听。里面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压抑。
安然抬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晏初?”她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包容,“我拿了瓶好酒,要不要一起?去天台吹吹风?那里……视野开阔,适合……倒掉一些没用的东西。”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玻璃瓶身折射着走廊的灯光,也模糊地映出她平静却了然的眼神。
门内,一片沉寂。
几秒钟后,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顾晏初站在门后的阴影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空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烦躁。他没看安然,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酒瓶上,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自嘲:
“呵……酒?行啊。正好……”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安然听,“……本少爷怕酸掉牙,喝点烈的,中和一下。”
他拉开房门,走了出来,顺手接过了安然递过来的一个酒杯,指尖冰凉。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前一后,沉默地朝着通往天台的楼梯走去。楼下的欢声笑语被厚重的楼板隔开,渐渐模糊,只剩下他们踏上楼梯的脚步声,在傍晚的寂静中,显得有些沉重。天台的夜风,想必能吹散一些淤积的酸涩,或者,让它们沉淀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