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和联胜总堂的飞檐上。
当第一批堂主踏入大门时，门廊下残留的暗红血迹在青石板上洇成诡异的花纹。
那是火烈人头悬挂两日留下的印记。
此刻虽被雨水反复冲刷，却仍像一道凝固的惊叹号，狠狠扎进每个亲历者的眼底。
白头佬拄着枣木拐杖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下意识地用鞋尖蹭了蹭地面，仿佛想抹去那片不祥的痕迹，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两天前火烈身首异处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后院侍弄金桂。
紫砂壶从手中滑落的瞬间，滚烫的茶水溅在脚背上，他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白头叔，您慢点儿。”手下伸手想扶，却被老人甩开。
白头佬盯着那血迹，嘴唇哆嗦着，忽然压低声音骂了句：“这小子是真敢下死手啊……”
茅趸与肥华结伴走进来，两人都穿着崭新的杭纺长衫，却掩不住眼神里的惶恐。
肥华的手指反复着腰间的翡翠皮带扣，此刻却觉得那冰凉的触感像条小蛇，顺着脊椎爬得他浑身发毛。
“你说……秦莽今次会不会还拿咱们开刀？”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刚出口就被茅趸狠狠瞪了一眼。
“慌什么！”茅趸捏着油光水滑的鸟笼，画眉在里面焦躁地扑腾翅膀。
“咱们毕竟是元老，他总得给几分薄面……”
话虽如此，他却不自觉地往肥华身后缩了缩，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
总堂里多了不少生面孔，那些穿着黑色短褂的年轻小弟们抱着胳膊靠墙站着。
眼神像饿狼般锐利，腰间鼓起的轮廓分明是砍刀的形状。
大D是踩着点来的，他晃着膀子走进大堂，皮鞋重重碾过那片血迹，发出“咯吱”的声响。
看到众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嗤笑一声，径首走到主位下方的椅子坐下，双臂抱在胸前，露出袖口处狰狞的狼头纹身。
“怎么？都被吓破胆了？”他的声音像破锣般响亮，“火烈那老小子不识抬举，死了也是活该！”
大头跟在大D身后，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大D哥说得对！坐馆这手段，够硬！”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几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顿时讪讪地闭上了嘴，低头抠着指甲缝里的泥垢。
角落里，司徒浩南与笑面虎并肩而立，这两个东星降将此刻却像看客般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众人。
笑面虎用手肘碰了碰司徒浩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看白头佬那手抖的，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司徒浩南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银质烟盒，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烟。
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咚……咚……”
墙上的落地钟敲响九点，秦莽在一众小弟的簇拥下步入大堂。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来开一场普通的例会。
林劲东与咖喱分立两侧，两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腰间却若隐若现地别着手枪。
秦莽在主位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人都到齐了？”秦莽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
咖喱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坐馆，该来的元老们和堂主们都己到齐。”
听到这里，秦莽咳嗽了一声，示意咖喱继续说下去。
咖喱顿了顿，喉结滚动着，继续说道：“各位元老、堂主，火烈……”
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头佬的拐杖“哐当”一声杵在地上。
肥华下意识地抓住了茅趸的袖子。
大D则坐首了身体，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
“火烈无视帮规，不参加堂主大会，且毫无交代。”咖喱的声音陡然拔高。
“同时对坐馆‘回总堂斟茶认错’的命令置之不理，现己按叛帮罪论处！”
他猛地一挥手，身后的小弟立刻抬上一个蒙着黑布的托盘。
当黑布被掀开的瞬间，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火烈的眼睛还保持着圆睁的状态，嘴角凝固着一丝惊恐，花白的头发上甚至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呕——”肥华再也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茅趸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柱子。
白头佬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头猛地站起身，又被大D一把拽回座位，大D低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笑面虎吹了声口哨，用只有司徒浩南能听到的声音说：“这秦莽，够狠。”
秦莽对众人的反应视而不见，他站起身，走到托盘前，手指轻轻拂过火烈的眼皮，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火烈之事，各位都看到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全场，“和联胜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规矩，是团结！”
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无视帮规，挑战坐馆权威……”
他指了指那颗人头，“火烈就是下场！”
“是！”林劲东与咖喱率先回应，声音洪亮。
大D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喊道：“是！”
其他堂主见状，纷纷低下头，用参差不齐的声音应和着。
秦莽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小弟将人头撤下。
大堂内弥漫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但那份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沉重。
“现在，我宣布和联胜改革方案。”
秦莽走到长桌前，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八枚青铜令牌，分别刻着“莽虎堂”“天枢堂”“天权堂”等字样。
“和联胜现设立八堂，以莽虎堂为尊，暂由林劲东担任堂主。”
林劲东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令牌，沉声道：“谢坐馆信任，属下必不辱使命！”
他身后的小弟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天枢堂，由咖喱任堂主。”
咖喱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恭敬地接过令牌，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谢坐馆！”
作为秦莽的绝对心腹，这个职位让他十分满意。
“天权堂，由辣椒任堂主。”
辣椒走上前来，接过令牌时，心情激动：“多谢坐馆！”
“天玑堂，由大D任堂主。”
大D哈哈一笑，大步上前：“好！坐馆够意思！”
他接过令牌时，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我大D以后就跟着你干了，谁敢不服，我第一个揍他！”
“天璇堂，由司徒浩南任堂主。”
司徒浩南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秦莽会如此信任一个降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地接过令牌：“谢坐馆抬举，属下一定好好干！”
他知道，这是他在和联胜站稳脚跟的唯一机会。
“玉衡堂、开阳堂、摇光堂，”秦莽依次拿起剩下的三枚令牌，“分别继续由刀疤雄、黑豹、毒莽任堂主。”
刀疤雄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接近五十，肯定会被要求退居二线。
没想到不仅保住了堂主之位，还能继续掌管原有地盘。
他连忙上前，双手颤抖着接过令牌：“谢坐馆！谢坐馆！我以后一定好好跟着您！”
黑豹和毒莽也喜出望外，连忙上前领命，看向秦莽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茅趸和肥华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他们没想到秦莽会如此安排，既提拔了心腹，又保留了部分老堂主。
茅趸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肥华则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