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滤网筛过的锈水,透过斑驳的窗帘渗进林深的出租屋里。林深蜷缩在发霉的地毯上,空调外机持续不断的发出嗡鸣声夹杂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成令人烦躁的背景音。林深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张草稿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纸张边缘也被汗水浸湿,泛起了褶皱。
昏暗的屋子里,林深亲眼看见昨夜凭空浮现的铅笔字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墨色边缘泛起毛边,如同被潮湿空气浸润的墨迹。银白色的微光从纸纤维里渗出,将"你怎么知道这道题的解法?你是谁?"的提问分解成细小的白色粉末,簌簌落在了他膝头。林深急促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焦急的用手抚摸着草稿纸上的印记,仿佛这样就能够阻止字迹的消失。但最后也只留下划痕,和那片压痕。就像是时光在此处烙下的疤痕,无声地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林深踉跄着扶着墙站起来,太阳穴突突首跳。他像疯了一般扑向茶几上的手机,因为过度紧张,导致解锁时手指在屏幕上打滑了两次才成功。相册在指尖疯狂滑动,每划过一张照片,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终于,他找到了2013届高三(7)班的毕业照,画面里的同学们都站在教学楼前,阳光灿烂,笑容明媚。然而,本该站在第三排中央的苏棠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一团模糊的光斑,与周围同学清晰的笑容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林深不停的翻看着照片,他惊恐地发现,所有与苏棠有关的合影都呈现出诡异的失真——她的校服袖口橡皮屑依然清晰,发梢沾着的粉笔灰也历历在目,唯独那张熟悉的脸,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反复涂抹,只留下一片灰白。更诡异的是,照片角落的日期水印突然扭曲,"2013.6.18"变成了模糊的马赛克,仿佛有人刻意要抹去苏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林深的喉咙发紧,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噩梦,无法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深机械般地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浑浑噩噩的林深走进了一家便利店,便利店的自动门发出"叮咚"提示音,空调的冷气裹挟着隔夜咖啡渣的酸腐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他伸手去拿常抽的香烟,余光却瞥见货架上陈列的薄荷糖铁盒。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苏棠曾蹦跳着带他穿过一条小巷,说要去买限量版的樱花铅笔。她马尾辫扫过他手背的触感、薄荷糖的清甜、还有晨光文具店门前那盆总也养不活的绿萝,此刻都在脑海中鲜活起来。
林深出了便利店,鬼使神差地拐进了左侧的小巷。运动鞋踩在满地的碎砖和啤酒瓶渣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臭味,几只苍蝇在墙角的垃圾堆上盘旋。锈迹斑斑的拆迁公告牌歪斜地插在瓦砾堆里,日期停留在2022年7月15日。公告牌边缘的金属框架扭曲变形,不知被谁用红色油漆涂画过,形成歪歪扭扭的线条,竟与草稿纸背面的压痕有些许的相似。
林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后颈的淡红色勒痕突然发烫,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着那一块皮肤。他抬头望向巷口的路牌,"复兴巷"三个宋体字的白色漆皮正在剥落,露出底层暗红的旧地名"量子胡同"。这个陌生又带着神秘色彩的名字,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再次睁眼,路牌上的字依旧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弹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彩信。即便有些害怕,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林深还是点开了图片。画面里是晨光文具店的内部,货架上摆满了落灰的樱花牌铅笔,玻璃柜台下还压着泛黄的明星贴纸,那是他们高中时代最流行的装饰。收银台后的墙上贴着褪色的值日表,而在照片角落的玻璃倒影里,一个穿校服的少女正背对着镜头,发梢沾着细小的粉笔灰。当他放大图片,想要看清少女手中的草稿纸,却看见草稿纸上赫然画着那道未完成的立体几何题,旁边用铅笔留下的痕迹:"小棠,这题好难"。
林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环顾西周,这条破旧的小巷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图片上的文具店明明应该早己被拆除,可照片里的一切却如此真实,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家消失又重现的晨光文具店,揭开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