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梦岑被朝颜拉着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青黛独自一人站在宿舍楼入口的玻璃门后,隔着朦胧的水汽和雨幕,身影显得模糊而孤独。
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宽大的袖口下,那个古旧的银镯似乎若隐若现。她用手指极其珍重地着手腕内侧某个位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哀伤。
然后,她抬起头,隔着玻璃门,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韩梦岑回望的视线。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无奈,有警告,有深深的担忧,还有一丝……近乎诀别的意味?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韩梦岑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接着,她转身,撑开那把透明的伞,决然地走进了冰冷的雨幕中,背影很快被灰蒙蒙的雨帘吞没。
“岑岑?看什么呢?”
朝颜的声音把韩梦岑拉回现实。
“没什么……”
韩梦岑收回目光,心乱如麻。
苏青黛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规则、限制、代价、修正、刻痕、保护层……还有柏纪眠“承受的更多”……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将一切推向了更深的、更令人不安的深渊。
回到熟悉的宿舍,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玻璃,如同密集的鼓点。
关节深处的酸痛在温暖的环境里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因为之前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更加鲜明地存在着,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提醒着她身体的“异常”。
朝颜忙前忙后地给她倒热水、找热水袋,嘴里还在抱怨天气和苏青黛刚才的“奇怪”。
韩梦岑坐在书桌前,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桌面。
忽然,她的视线凝固了。
在一堆杂乱的课本和笔记下面,露出了一个硬硬的、磨损的边角。
她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慢慢地将那压在下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一张边缘磨损、微微泛黄的旧照片。
背景是高中时那个熟悉的公园长椅。
她和一个高中好友并肩坐着,笑容灿烂。
这张照片,和昨夜梦中,柏纪眠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来的一模一样!
韩梦岑的呼吸瞬间停止,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
她猛地将照片翻过来!
深蓝色的墨迹,凌厉而熟悉的笔迹,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背面!
比梦中看到的更加清晰!
“10月28日,下午4点15分,东区三教楼顶,远离边缘!”
“11月5日,晚9点,南门小吃街,避开穿黑色连帽衫推小吃车的人!”
“11月12日,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火灾警报响,立刻从西侧楼梯离开,勿乘电梯!”
……
一条条,清晰无比地标注着日期、时间、地点和极其简短的警告!
时间最近的,就在三天后!
而在这片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字迹下方,靠近照片边缘的地方,有一行明显是新添上去的、字迹更加潦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促和深红墨水写下的句子:
“信我!别问!快逃!‘钟摆’动了!它们……找到锚了!!!”
“锚?”
?什么锚?
“钟摆”又是什么?韩梦岑的手指死死捏着照片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这时,窗外雨声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岑岑,热水袋……”
朝颜拿着灌好的热水袋走过来,看到韩梦岑僵硬的背影和手中捏着的照片,好奇地探头,
“咦?这不是我们高中毕业前在公园拍的吗?你翻老照片干嘛?哇!背面怎么写了这么多字?谁写的啊?跟密码似的……”
朝颜的声音在韩梦岑耳边嗡嗡作响,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的全部心神,都死死地钉在那最后一行深红色的警告上,钉在那窗外若有似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摩擦声上。
柏纪眠……苏青黛……那些“梦”……还有这照片背后血淋淋的预言……
它们来了吗?
那个“锚”……难道指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