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定之劫
蚀骨的寒意顺着青石板的缝隙钻入骨髓,冰冷的雨丝裹挟着初冬的肃杀,无情地抽打在黎姝单薄的脊背上。她跪在“玄云宗”山门前的演武场中央,泥水浸透了粗布麻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昔日同门或鄙夷、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刺来。
“黎姝,身负‘绝脉废体’,灵根驳杂不堪,引气入体三年毫无寸进,实乃我玄云宗之耻!”高台上,执法长老的声音裹挟着灵力,如滚雷般炸响,压过了喧嚣的雨声,“今查,其更于昨夜擅闯藏经阁禁地,意图不轨!数罪并罚,即刻起,剥去外门弟子身份,逐出宗门!永世不得再入山门!”
“废体”、“耻辱”、“擅闯禁地”……这些冰冷的字眼狠狠砸下。黎姝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那双曾经清澈懵懂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不属于此地的惊涛骇浪——就在昨夜,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在这具同样名为“黎姝”、被判定为废物的躯壳中骤然苏醒。
藏经阁禁地?她脑中一片混沌,只有零碎的记忆碎片:黑暗中惊慌的奔跑,一道刺目的白光,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然后,便是这炼狱般的场景。
“不…不是我……”她试图辩解,声音嘶哑微弱,瞬间被更大的嗤笑声淹没。
“拖下去!”执法长老不耐地挥手。
两名高大的执法弟子上前,粗暴地将她架起。腰间的弟子玉牌被硬生生扯下,“啪”地一声脆响,摔在泥水里。黎姝被像破麻袋一样拖拽着,丢出了那象征着仙缘与希望的巍峨山门。沉重的朱红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轰隆”声,彻底隔绝了玄云宗内的一切光影与温度,也碾碎了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依凭。
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全身,寒意首透灵魂。黎姝蜷缩在冰冷的泥泞里,身体因剧痛和寒冷剧烈颤抖。废体?引气三年毫无寸进?这具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滞涩的钝痛,丹田处空空荡荡,仿佛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破洞。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异常灼热的气息,自身后幽暗的山林边缘传来。黎姝艰难地扭过头。只见一团小小的、火红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从乱石堆后爬出。那是一只幼兽,形似狐狸,却通体覆盖着细密的、仿佛燃烧着微弱火焰的赤红鳞片,一条腿似乎受了伤,拖在地上。它有着一双奇异的金红色眼瞳,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带着一种近乎人性化的关切,凝视着黎姝。
幼兽蹒跚着靠近,伸出温热的、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黎姝手臂上被拖拽时划破的伤口。一股奇异的暖流伴随着轻微的刺痛感,顺着伤口流入她冰冷的西肢百骸,竟奇迹般地驱散了一丝寒意,连那撕裂般的痛楚也稍有缓解。
“小家伙……”黎姝虚弱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幼兽湿漉漉的鼻尖。幼兽发出一声低低的、近乎呜咽的鸣叫,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就在这微弱的温情时刻,黎姝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身下。一块半埋在泥水里的、布满青苔的残破石碑,被雨水冲刷露出了些许原本的质地。她的掌心,正按在石碑一个模糊的凹痕上。掌心之前被碎石划破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无声无息地渗入了那凹痕之中。
嗡——!
一股无法言喻的古老、苍茫、仿佛来自星空彼岸的磅礴意念,毫无征兆地轰入黎姝的识海!剧烈的刺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昏厥。在她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她清晰地“看”到,那石碑凹痕处,一道极其黯淡、扭曲如蝌蚪般的暗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剥离出来,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芒,瞬间没入了她的眉心!
剧痛与庞大的信息流彻底淹没了她。意识沉入黑暗的深渊前,唯有幼兽焦急的呜咽声,和那枚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冰冷又神秘的符文轮廓,成为了她最后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