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萦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但那阴冷黏腻的窥视感却并未完全散去，如同无形的蛛丝，依旧缠绕在断魂谷底，让空气都带着几分凝滞。
江离宁心脏还在狂跳，后背的冷汗被谷底的寒气一激，透骨的冰凉。
他拄着锄头，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却不敢有丝毫松懈，警惕地扫视着墨萦消失的怪石区域。
谷口处，那道清冷如冰月的身影依旧伫立。
楚凌霜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江离宁狼狈的模样，又在他手臂和肩头那几道被钻地鼠利爪划破、尚未完全愈合的血痕上停顿了一瞬，最后落回他身后那片生机勃勃、却又显得格格不入的灵田上。
她的眼神如同深潭，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那无形的威压，却比墨萦的阴冷杀意更加沉重，如同无形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在江离宁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在这位实力深不可测、地位尊崇的大师姐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
“江离宁，”楚凌霜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冷依旧，打破了谷底的死寂，
“回答我的问题。你在此地，做什么？”她的目光扫过那把沾着泥土和一丝干涸血渍的斫荒锄，以及地上几朵被江离宁慌乱中遗落的灰黑色噬灵菇。
压力如山！江离宁感觉头皮发麻。
装傻充愣对付墨萦或许有点用，但在楚凌霜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任何拙劣的表演都只会显得可笑。
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糊弄过去的理由！
咸鱼的求生本能和刚刚被系统强化过的神魂飞速运转。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坦诚”：
“回…回禀大师姐。”他微微低下头，避开楚凌霜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声音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沙哑，
“弟子自知资质愚钝，修为低微，在外门也是……人憎狗嫌。与其在那边碍人眼，徒增烦恼，不如……找个清净地方，自生自灭。”
他顿了顿，用锄头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语气带上了一丝认命的麻木：“此地虽荒凉贫瘠，但胜在无人打扰。弟子……弟子便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不如试着开垦一小块荒地，种点东西。一来打发时日，二来……万一能种出点果腹之物，也好过饿死。”
他刻意强调了“果腹之物”，将那些蕴含灵气的杂草和噬灵菇都归入此列。
“种地？”楚凌霜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片明显被精心照料、翻整得松软平整、甚至散发着微弱灵蕴的土地，以及那几株长势明显优于常理的“杂草”，还有地上那几朵形态奇异的灰黑色小菇。
“包括……引来妖兽？与人争斗？”
江离宁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去，只能半真半假地“诉苦”：“弟子冤枉！那妖兽是它自己闯进来的！弟子只想守着这点地，安分种点东西，是那畜生先来啃弟子刚长出的苗子！弟子……弟子也是被逼无奈，才拼死反抗！至于墨师妹……”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后怕”，“弟子也不知墨师妹为何突然出现在此，还……还对弟子拔刀相向……若非大师姐及时赶到，弟子恐怕……”
他适时地止住话头，身体还配合着微微颤抖了一下，将一个在荒谷艰难求生、又莫名其妙遭遇无妄之灾的可怜虫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同时，他心中疯狂祈祷：信我！快信我！我只是条无害的咸鱼！
楚凌霜沉默地看着他，清冷的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江离宁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谷底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江离宁快要扛不住这压力，额头冷汗又要冒出来的时候，楚凌霜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你刚才用的功法，应该不是战斗功法吧，再施展一次给我看。”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江离宁一愣。
不是追究墨萦和妖兽？而是看功法？他心中疑惑，但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是，大师姐。”
他放下锄头，走到灵田边缘，面对着自己开垦的土地。
虽然心中忐忑，但施展这个己经练习了无数次的法诀，反而让他找到了一丝熟悉的节奏感。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排除杂念，集中精神，调动丹田内那微薄的灵力。
双手抬起，掐出那三个基础而古拙的手印。
动作虽不是行云流水，却也流畅沉稳，带着一种种田人特有的、扎根于泥土的朴实韵律。
喉咙里发出低沉而连贯的咒言音节。
“凝！”
随着他最后一声低喝，指尖灵力微吐。
嗡！
在他身前丈许的空中，一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浓郁、范围更大的水雾迅速汇聚！雾气翻腾，足有磨盘大小！
几息之后，淅淅沥沥的、米粒大小的晶莹水珠如同断线的珍珠，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覆盖了下方一小片灵田。
雨丝细密，带着微弱的清新灵气，浸润着松软的泥土。
这一次的甘霖，无论是凝聚速度、覆盖范围还是蕴含的微弱灵气，都比之前有了明显的进步！
江离宁心中稍定，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证明他这几天没白练。
然而，楚凌霜清冷的声音却如同冰水般浇下：
“手印第三式，指节弯曲过甚，灵力运转节点阻塞三成。”
“咒言‘引’字诀，喉部共鸣不足，引动水灵之力散逸两成。”
“灵力输出过于刚猛，不懂蓄势缓释，浪费近半。”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指出了他施法中的谬误和不足，一针见血！
江离宁听得冷汗涔涔，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进步，在真正的高手眼里，依旧漏洞百出！
“看好了。”楚凌霜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甚至没有掐诀念咒，只是随意地抬起了那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对着灵田的方向，食指凌空轻轻一点。
嗡！
一股远比江离宁精纯浩瀚无数倍的灵力波动瞬间荡漾开来！谷底的空气仿佛都了几分！
下一刻，一片足有数丈方圆的、浓郁得如同实质白云般的雾气，毫无征兆地在灵田上空凝聚！那雾气翻滚着，散发出精纯柔和的水灵气息！
紧接着，一场真正的、细密无声的灵雨，如同天女散花般，温柔而均匀地洒落下来！雨丝细如牛毫，蕴含着远比江离宁引动的甘霖精纯数倍的水灵之气，无声地浸润着整片灵田！泥土贪婪地吸收着这精纯的灵雨，连那些刚刚冒头的嫩芽都仿佛精神一振，微微舒展了叶片！
江离宁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这不是系统给我的功法吗？怎么大师姐看一眼就学会了？”
这差距……简首是云泥之别！楚凌霜随手一点，无论是范围、效果、还是灵气的精纯度，都彻底碾压了他苦练多日的成果！这就是真传弟子的实力吗？
楚凌霜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在江离宁身上，语气依旧平淡：“灵力运转，当如溪流，绵绵不绝，润物无声。而非如你那般，如同山洪倾泻，徒耗其力，难成其效。好自为之。”
指点？这算是……指点吗？江离宁心中念头飞转，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大师姐指点！弟子受教！”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这指点是实打实的！
楚凌霜微微颔首，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灵田边缘那片被钻地鼠妖血浸染过的、如今又被深翻过的区域，以及更远处那片散发着微弱温润光芒的萌芽点。
她的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仿佛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清冷的声音随风飘来：
“若真想种些‘果腹之物’，后山寒潭边缘，阴湿之地，偶有‘水纹草’伴生低阶水属妖兽‘寒潭泥鳄’出没。那草虽非灵药，却也蕴含微弱水灵，或可一试。”
说完，她不再停留，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流云般飘然而起，转瞬便消失在谷口，只留下淡淡的、如同雪莲般的清冷余韵。
江离宁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大师姐楚凌霜……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指点？还是……意有所指？
水纹草？寒潭泥鳄？
“叮！”
【系统任务触发：获取并培育‘五行草’种子（0/1）】
【任务描述：五行草，蕴含微弱五行本源之力的奇异灵植，生长条件苛刻。其种子常伴生于水属性浓郁之地的特定妖兽巢穴旁。】
【任务线索：后山寒潭，阴湿之地，伴生寒潭泥鳄。】
【任务奖励：五行灵壤（蕴含五行之力，可极大提升道田品质与灵植兼容性）x1块，《小五行蕴灵诀》感悟碎片x1】
系统提示音如同惊雷在江离宁脑海中炸响！
五行草！种子！寒潭！泥鳄！
大师姐楚凌霜最后那句看似随意的“指点”，竟然精准无比地指向了系统任务的关键线索！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是巧合？还是……
江离宁猛地抬头，望向楚凌霜消失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浓浓的疑惑。
这位高深莫测的大师姐，她到底……看出了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