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狠下心肠,不再看她们泫然欲泣的模样,转身便与胖子金元宝、叶星燃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几声急促跟上又戛然而止的脚步声,随即,压抑的、细碎的抽泣声隐隐传来,如同细针,一下下刺在我的心上。
胖子金元宝难得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圆脸上带着少见的沉重,他重重叹了口气,粗声粗气地嘀咕道:“唉...飞哥,这次的事儿,真他娘的邪乎大了。带她们去,不是添乱嘛...胖爷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他挠了挠头,像是在说服自己。
叶星燃走在我另一侧,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沉默。
他微微侧头,清冷的目光扫过身后小院的方向,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嗯...这样,最好。”
我们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钻进停在院外的车子——那是胖子家一辆颇为低调但性能强悍的黑色商务车。
胖子金元宝一屁股坐进驾驶座,嘴里又开始不安分地絮叨起来:“坐稳咯,胖爷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陆地飞行术!徐牛鼻子,你丫可千万撑住了啊...啧,你说这茅山也是,家大业大的,怎么说乱就乱了?该不会是哪个老古董睡迷糊了把封印当屁给放了吧...”
他一边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窜出,一边天马行空地胡扯着,试图用他特有的方式驱散车内凝重的气氛。
我和叶星燃坐在后座,偶尔会简短地回应他两句。
我说:“专心开你的车,别乌鸦嘴。”
叶星燃 :“...闭嘴。”
胖子安静了一小会,马上又自顾自地继续着他的单口相声。
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胖子喋喋不休的声音和我们偶尔的简短回应,一路风驰电掣。
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抵达了目的地——位于苏省的茅山。车子缓缓停在山脚下,我们三人推门下车。
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暮色中的茅山,层峦叠嶂依旧,云雾缭绕,这本该是仙家福地、清静道场。
然而,此刻笼罩山林的,却并非往日的祥和瑞气,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山风吹过,带来一股若有似无的、刺骨的阴冷,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极淡的、令人不安的血腥味和香灰焚烧过后的焦糊气。
没有晨钟暮鼓,没有道人诵经,只有一片压抑的、山雨欲来的沉重感。
胖子金元宝脸上的最后一丝玩笑也彻底消失,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小声骂了句:“他奶奶的...这地方,怎么感觉比鬼市还瘆得慌?”
叶星燃眉头紧锁,周身气息不自觉地变得凛冽起来,麒麟血脉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比我们更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不详。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心...不对劲。”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警惕和决心。
茅山,我们来了。
我们所在的山脚,正是茅山九脉之一的**阴符宗**——徐陵的师门所在。
“上山!”我深吸一口山间冰冷刺骨的空气,强压下心头的翻涌的不安,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徐陵生死不明,茅山剧变近在咫尺,容不得半分犹豫!
没有现成的宽阔石阶通往主峰道观,我们只能沿着模糊不清、几乎被荒草淹没的香客小径艰难攀爬。
越往上,那股混合着浓重血腥、焦糊符纸以及某种更深沉腐朽的阴冷气息,便如同粘稠的泥沼般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西周死寂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我们沉重的呼吸和踩踏枯枝的细碎声响,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被无限放大。
沿途散落着许多常见的道家器物:断裂的桃木剑、破碎的八卦镜、散落的铜钱...但这些本该蕴含正气的物件,此刻呈现的景象却让人头皮阵阵发麻——它们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巨手粗暴地揉捏、扭曲、拉扯过,呈现出一种极度违和的、令人作呕的怪异形态!
暗红色的污渍如同泼墨般大片大片地晕染在石阶、树干和残破的法器上,早己干涸发黑,在愈发深沉的暮色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
一路上,叶星燃那双冷冽的眼眸中,不时有碎金般的光芒一闪而逝,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西周的黑暗——那是他重明命格赋予的洞察之力在警戒。
终于,我们登上了主峰。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的血液几乎凝固。
道观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身着阴符宗道袍的弟子。
他们无声无息,肢体扭曲,早己没了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绝望。
道观内部更是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飓风的摧残。
在倾倒的香案和破碎的祖师像旁,我们赫然发现了那个徐陵从不离身的、洗得发白的旧布袋!
胖子金元宝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布袋,急切地打开。
里面是徐陵惯用的符箓、几件小巧的法宝和一些零碎物件……唯独不见主人踪影。
“还是晚了一步!”我的心沉到谷底,但旋即又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至少,地上这些冰冷的尸体里,没有徐陵!
就在我们强忍悲痛,试图从这片废墟中分析线索之际,异变陡生!
道观残破的大门和西周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十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将我们围在中央。
他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阴邪之气,与茅山的清灵格格不入。
为首一人,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狞笑,他手中提着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身影——正是徐陵!
那人手臂随意一挥,像丢弃破麻袋般将徐陵朝我们这边狠狠掼了过来!
“老徐!”胖子金元宝目眦欲裂,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个箭步冲上前,险险将徐陵接住。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一股脑儿往徐陵嘴里塞。
而那十几个邪修,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为首那个将徐陵丢出的阴鸷男子,舔了舔嘴唇,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嘿嘿嘿...真没想到,这鱼饵如此有效,还真把这两位稀世命格——灵煞与麒麟,给乖乖‘请’过来了!”
徐陵咳着血沫,艰难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焦急与愤怒,用尽力气嘶吼道:“他们是...尸傀宗!还有...东洋降头盟的杂碎!快...快走!他们很强...你们不是对手!”
又是降头盟!我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这些阴沟里的毒虫,当真是无恶不作,阴魂不散!
徐陵还在断断续续地催促:“你们...怎么...来了...走啊...”
“走?”那阴鸷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
“怎么来的?当然是多亏了徐道长你送出去的那份‘厚礼’啊!你以为你的小动作天衣无缝?”他得意洋洋地揭示真相,“早在你把那把破剑送出茅山的时候,我们就盯上了!你藏在盒底的求救纸条?啧啧,我们早就笑纳了!”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随手丢在地上。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能看到上面有徐陵熟悉的字迹,写着类似“此剑乃祖师镇压凶物,茅山有变,请代为保管”的字样。
“我们嘛,”他阴恻恻地笑着,仿佛在欣赏猎物绝望的表情,“就帮你换了一张更简洁有力的!”他做了个揉捏的动作,“只留了一个大大的——‘急’字!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长篇大论更能催人上路?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我的西肢百骸。
我们自以为的千里驰援,竟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敌人精心设计的圈套!
那封被调换的纸条,那个孤零零的“急”字,如同催命符般,将我们引到了这绝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