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挟着腐臭的气息,将义庄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江无舟攥着青铜鱼符,跨过门槛时,鞋底碾过一枚褪色的符咒,发出细碎的脆响。屋内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七具裹着草席的尸体横陈在地,草席缝隙间渗出的黑血早己凝固,在青砖上勾勒出诡异的纹路。
“小心尸毒。”谢无常倚在斑驳的门框上,琥珀色瞳孔映着摇曳的烛光,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他扔来一副浸过药水的鹿皮手套,“尤其是陈三的尸体,死状最是蹊跷。”
江无舟蹲下身子,指尖刚触到草席边缘,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梁。掀开草席的刹那,腐肉的腥气扑面而来,他强忍着胃部翻涌,目光死死盯着尸体脖颈处蜿蜒的星纹状尸斑。那些纹路在青灰色的皮肤上凸起,宛如活物般盘踞,即便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诡异的脉动。
“银针。”江无舟伸手,陆沉舟立刻递上特制的验尸针。针尖刺入尸体口腔的瞬间,银白色的针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与死者指甲缝里凝结的青黑色物质如出一辙。“是尸毒,却与寻常尸变不同。”江无舟皱眉,“寻常尸毒会侵蚀五脏六腑,而这...”他掰开死者牙关,发现舌根处竟烙着极小的北斗图案。
谢无常突然凑近,银铃几乎贴在江无舟耳畔:“看出端倪了?这尸毒不是自然生成,而是人为炼制——用北斗星纹为引,怨气为媒。”他伸手扯开尸体衣襟,胸口赫然浮现出更多星纹,交织成残缺的阵法,“这些死者,都是祭品。”
陆沉舟后退半步,刀柄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祭...祭品?祭给谁?”
“当然是棺椁中的‘星君’。”谢无常冷笑,从袖中取出一截焦黑的桃木枝,正是玄真道长遗留的法器,“玄真道长为何会败?因为他用错了方法。那些星纹不是诅咒,而是阵法的一部分。”他将桃木枝按在尸体胸口,焦黑的断口突然渗出金色血珠,“看到了吗?这是道门高人的精血,说明他临死前试图强行破解阵法。”
江无舟的目光突然被死者陈三的右手吸引。那只手呈诡异的弯曲状,仿佛临死前紧攥过什么。他用力掰开僵硬的手指,一枚刻着北斗图案的青铜碎屑滚落掌心,与谢无常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这碎屑...”
“守河人的信物。”谢无常瞳孔微缩,迅速夺过碎屑,“看来陈三死前接触过关键人物。”他突然掀开尸体脚踝处的裤脚,一道半毁的火焰图腾刺青赫然在目——与江无舟在仓库找到的密信残片上的印记完全相同。
义庄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江无舟冲出门,只见一名杂役瘫坐在泥水里,怀中滚落的木桶正往外流淌着黑色黏液。“别碰!”谢无常甩出银铃,铃铛撞上木桶的瞬间,黏液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化作黑雾消散在空中。
杂役七窍流血,指着北方断断续续道:“北...北岸...有...”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尸体表面迅速浮现出细密的星纹。江无舟蹲下身,在死者鞋底发现潮湿的沙粒,细如粉尘,带着独特的硫磺味,与黄河故道的泥沙截然不同。
“这不是本地的沙子。”江无舟捻起沙粒,“西域罗布泊的沙才会有这种硫磺气息。可这些人,为何会...”
谢无常突然扯开死者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刺青——那是三条首尾相衔的鱼,正是走水师死敌“暗河帮”的标记。“有趣。”他转动银铃,铃铛声中,死者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状,“看来漕帮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夜幕彻底降临,江无舟独自留在义庄。他点亮所有油灯,将七具尸体重新排列,试图从星纹的分布中找出规律。烛火摇曳间,尸体脖颈处的星纹仿佛在缓缓移动,逐渐拼凑出一个巨大的北斗七星图案。而图案的勺柄末端,竟指向停放大青铜棺椁的偏房。
推开偏房木门的刹那,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青铜棺椁静静立在中央,表面的星纹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江无舟取出随身携带的墨家机关图,借着油灯仔细比对,赫然发现棺底密密麻麻刻满齿轮与锁孔——正是失传己久的「九宫连环锁」。这种机关需同时破解九道谜题,稍有不慎便会触发自毁装置。
“想要打开它?”谢无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无舟猛地转身,却见对方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钥匙,“这是从陈三身上找到的。不过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后果。玄真道长就是因为强行破阵,才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江无舟握紧鱼符,目光落在棺椁缝隙渗出的黑色黏液上。那些黏液正沿着青砖纹路,缓缓勾勒出一个火焰图腾。“守河人、暗河帮、皇室贡品。”他低声自语,“所有线索都在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而这口棺材,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谢无常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明日月圆,阴气最重。若想有所发现,子时三刻,北岸废弃渡口见。”他将钥匙扔给江无舟,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银铃的余韵在空荡的义庄里回荡。
江无舟握紧青铜钥匙,鱼符在掌心沁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不仅是破解棺椁之谜的关键一步,更是深入阴谋核心的致命赌局。而在暗处,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些隐藏在迷雾后的势力,早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