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房的铁皮桌椅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陆深的钢笔尖划破纸页,在符号临摹图上圈出第七个螺旋纹的缺口。林夏推门进来时,警服肩章蹭掉了墙上的案件地图,图钉划出的痕迹正好穿过"墨庐诊所"和"黑桃皇后"赌场。
"陈三的货单找到了,"她将油渍斑斑的牛皮纸摔在桌上,"上个月他从沈墨诊所进了一批'特殊化学品',收货地址是废弃纺织厂。"纸页边缘印着模糊的百合花纹章,和梅森督察长袖口的标记一模一样。
陆深没抬头,笔尖在符号图中心顿出墨点:"我在药剂里发现了纺织厂旧实验室的催化酶,而沈墨的论文里提到过类似的酶提取技术。"他想起父亲火灾报告里的附页,那行用血显影的字——"魂引玉需七窍血启动",而桌上的符号图正好有七个缺口。
林夏突然拽过报告,指着购货单上的化学名称:"这是曼陀罗碱的衍生物,黑市上根本买不到!沈墨用诊所做掩护,在纺织厂制造毒香!"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惊飞了窗台上偷吃面包屑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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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诊所的百叶窗在暮色中透出幽蓝,陆深和林夏潜伏在对面的裁缝铺里。林夏举着望远镜,镜筒里映出诊所后院的铁皮棚——三个黑衣人正往货车里搬运陶罐,罐口飘出熟悉的甜腻气味。
"就是这个味道,"陆深握紧拳头,想起王大麻子尸体旁的檀香灰烬,"他们在转移药剂。"他摸了摸马甲口袋里的黄铜怀表,表盖烫得惊人,指针在里面疯狂旋转。
林夏放下望远镜,掏出钢笔在地图上圈出货车路线:"路线经过苏州河码头,和陈三的货船航线重合。"她的笔尖戳穿了纸页,露出背面纺织厂的轮廓图,"沈墨要把药剂运到纺织厂,明天就是月圆之夜......"
就在这时,诊所大门打开,沈墨穿着白大褂走出来,金丝眼镜反射着路灯的光。他身后跟着刀疤脸,手里拎着个黑色皮箱,箱角露出半截麻绳——和陈三家里发现的拖拽痕迹材质相同。
"动手!"陆深拽着林夏冲进小巷,却看见货车突然加速,轮胎擦出刺耳的声响。林夏举枪射击,子弹打在油箱上,溅出的火花点燃了泄漏的汽油,货车在码头入炸,火光映红了沈墨转身时冷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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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气浪将陆深掀翻在货箱后,林夏扑过来按住他流血的额头:"你怎么样?"她的警服被气浪撕裂,露出里面绣着百合花纹的内衬——那是今早刚从赌场老鸨身上缴获的丝巾。
"沈墨在销毁证据,"陆深推开她,指着燃烧的货车残骸,"但他忘了一件事——陈三的货船!"他想起父亲报告里的附页,陈三的船运记录上画着纺织厂钟楼的图案,而钟楼的齿轮结构,和符号图上的螺旋纹完全一致。
林夏扶着他站起来,远处传来梅森督察长的汽车引擎声:"我们得赶在梅森之前到纺织厂。"她的手按在腰间的 Browning,却发现枪套是空的——刚才爆炸时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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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厂的铁门在夜风中吱呀作响,陆深踩着坍塌的木梁走进车间,靴底碾碎了满地的玻璃碴。月光透过破窗照在中央的铁架上,那里绑着个不停挣扎的人——陈三嘴里塞着布团,眼睛瞪得像要爆出来,而他胸前的衣襟上,别着枚铜钱,背面刻着"轮回"二字。
"第七个祭品。"林夏的声音发颤,想起沈墨诊所里的祭品名单,陈三的名字后面画着血红的勾。
突然,头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沈墨站在钟楼的楼梯口,手里举着燃烧的檀香。他己经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刀疤脸的狰狞面容,左颊的胎记在火光下像条扭曲的蚯蚓。
"陆深,"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把魂引玉交出来,不然陈三就是下一个王大麻子。"他身后的黑衣人抬出个铁箱,里面装满了曼陀罗药剂,瓶口插着燃烧的引线。
陆深握紧怀表,表盖缝隙里透出幽幽绿光。他想起父亲的话:"魂引玉不是玉石,是启动机器的密码。"而眼前的钟楼齿轮,正是十五年前那台能产生致幻酶的机器。
"你父亲当年就是用这台机器制造恐慌,"刀疤脸笑着逼近,檀香烟雾在他身后形成诡异的漩涡,"现在轮到你了,用你的血启动机器,让全上海滩都活在恐惧里!"
林夏突然举起从货车残骸里捡来的信号枪,对准铁箱的引线:"放开陈三!"信号弹的红光映在她脸上,汗水顺着下颌滴落,砸在地上的符号图上——那是她刚才从陆深口袋里掉出的图纸,七个缺口在红光中仿佛活了过来。
刀疤脸愣了一下,陆深趁机扑向钟楼的控制台。他想起符号图的含义——那不是邪术符文,是齿轮的操作密码。当他按下第七个按钮时,钟楼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而刀疤脸手里的檀香突然炸裂,绿色的毒烟弥漫开来。
"不!"刀疤脸看着自己的手在毒烟中溃烂,"药剂怎么会......"
陆深看着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流,父亲的字迹在荧光中显影:"酶催化剂遇强光会产生剧毒。"他想起货车爆炸时的火光,想起林夏手中的信号枪,突然明白父亲当年藏起的不是玉石,而是这个致命的秘密——用强光照射药剂,就能反噬施术者。
林夏趁机解开陈三的绳索,而刀疤脸在毒烟中化为一滩绿水。远处传来梅森督察长的枪声,他带着黑衣人冲进车间,却在看到毒烟的瞬间停住脚步,袖口的百合花纹章在绿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原来你才是幕后主使。"陆深握紧怀表,表盖里的"魂引玉"其实是块微型电路板,此刻正在齿轮的震动中发出蜂鸣。
梅森的手杖重重敲在地上:"十五年前你父亲毁了我的计划,现在轮到我......"他的话没说完,身后的黑衣人突然举起手枪,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
陆深看着开枪的黑衣人摘下帽子,露出沈墨的脸——真正的沈墨,那个在火灾中幸存的心理学博士,此刻眼中满是泪水:"梅森才是当年的主谋,他逼我扮演假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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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纺织厂,陆深站在钟楼的废墟上,手里握着父亲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新的字迹:"阿深,恐惧的根源不是邪术,是人心。"而远处的黄浦江面上,漂浮着梅森和刀疤脸的尸体,他们袖口的百合花纹章在晨雾中渐渐褪色。
林夏递过一杯热咖啡,警服上还沾着毒烟的痕迹:"陈三说梅森想利用恐慌控制租界,你父亲当年是想阻止他。"她的手指划过陆深手背上的伤疤,那是昨晚齿轮划伤的痕迹。
陆深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想起父亲老照片里的笑容。他终于明白,那些符号不是邪术,是父亲留下的密码;那些命案不是祭祀,是梅森的阴谋。而他的"共情读心",不过是对恐惧情绪格外敏感的天赋。
"结束了。"他将怀表揣进兜里,表盖的余温贴着心脏,"但上海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林夏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突然笑了:"下个案子,可别再跟我争调查方向了。"
江风吹散了纺织厂的硝烟,陆深和林夏并肩走下钟楼,身后是渐渐苏醒的城市。那些关于邪术的流言早己在晨光中消散,而他们知道,真正的黑暗从来不在符号和药剂里,而在人心的褶皱处。至于那块所谓的"魂引玉",其实是父亲留给世人的警钟——当恐惧成为武器,最先毁灭的,往往是握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