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中的滴水声仿佛敲响了灵魂的丧钟,每一声都精确地落在姜月冰封的心湖深处。她蜷缩在冰冷的黑暗里,目光空洞地追随着塑料盆里那微弱却固执的涟漪,如同沉船即将溺毙者最后凝视着海面上破碎的光斑。
砰…砰砰!
突然!三下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敲门声,如同重锤砸碎凝固的时间,也狠狠凿穿了这片绝望的茧房!
“唔!” 姜月被惊得整个人剧烈地一弹!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巨手攫住,窒息般的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瞳孔在极度惊恐中猛然收缩,涣散的目光瞬间凝固!
谁?!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一路攀爬,每一个毛孔都炸开了!姜冬?不可能!那个空有其表的酒鬼兄长绝没有这般稳定而压迫的节奏!
警察?!难道是那晚……
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感和沉稳。敲门者并没有呼喊,只是规律地、带着特定节奏地叩击着冰冷的铁门,那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而威严。
时间在极度的惊惧中被无限拉长又压缩。姜月全身的肌肉僵硬紧绷到了极致,连呼吸都忘了,只有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门外细微的声响——没有醉汉粗鲁的叫嚷,没有警察标志性的呵问。只有沉稳、规律的……等待?像是某种训练有素的耐心。
她如同惊弓之鸟般用尽全身力气屏住呼吸,几乎是爬行着无声而狼狈地把自己更深地藏进靠近墙角最黑暗的阴影里,眼睛死死盯着门缝下方漏进来的那一线极其微弱昏暗的走廊灯光。
门外走廊上似乎……站了不止一个人?虽然极力压制,但姜月异常敏感的听觉似乎捕捉到了另一个更轻的呼吸声!不止一个!
心脏像被寒冰冻结又狠狠砸向火炭!
那晚的警笛声、陈莉莉父亲被训斥时的惨白脸色、校长谄媚的点头哈腰……傅承渊那张冷峻而威严的面孔再次无情地占据了她意识的所有角落!
是他!一定是他的人!
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如她最恐惧的梦魇那样,仅仅是为了手腕上那个该死的印记?!
冷汗瞬间湿透了她冰冷的后背。
手腕上那新旧叠加的疤痕骤然刺痛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烧灼光线再次穿透!强光下的耻辱烙印幻象和她躲藏在垃圾桶阴影里看到的那个高大身影瞬间重叠!恐惧瞬间化为吞噬一切的洪流!
就在姜月以为自己要被这巨大的恐惧当场压碎时,门外的动静起了变化。
一阵极其轻微的、塑料袋或者纸张摩擦的悉索声。
然后是“咔哒”一声轻响。似乎是某种轻盈但有质感的东西被轻轻放置在了门外水泥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门外那沉稳如礁石的脚步声竟然开始移动了!脚步声很轻,却异常清晰,一步步远离了她的门口,向着楼道下方走去。另一个更轻的脚步声也随之消失。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他们……走了?
走了!没进来!没砸门!没抓她!
但这突然的离去非但没有带来丝毫的轻松感,反而如同将一根尖刺更深地捅进了她的心脏!更巨大的未知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是什么?!他们放下了什么?!
姜月像凝固在冰坨里的雕塑,在黑暗的角落维持着那个极度扭曲的蜷缩姿势,足足过了两三分钟。首到楼道深处再听不到任何动静,窗外城市遥远的喧嚣再次成为背景,老旧冰箱的嗡鸣似乎也恢复了原来的频率(虽然此刻在她听来更加像是某种低沉的嘲笑)……
她才敢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像脱水的鱼般剧烈地喘息起来。
她几乎是用爬的,双手撑着冰冷刺骨的地面,身体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一点点挪向那扇紧闭的铁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趴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小心翼翼地侧过头,颤抖着将脸颊贴上冰冷粗糙的门板,眼睛死死地、透过狭窄的门缝下缘的缝隙向外窥视——
昏暗发黄的楼道灯光下。
水泥地上异常干净。
干净到只有一件体积不算小、看起来沉重而规整的……
深蓝色包装盒?!
不,旁边还有一个颜色柔和不少的浅色纸袋!
那深蓝色包装盒通体光滑,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硬挺的特种纸,哑光的蓝在灯光下显得深邃而厚重。上面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或标签,只在角落烫印着一个极其简约、线条刚劲有力的深银色图腾——一只振翅欲飞的鹰隼被一道闪电贯穿!那图腾姜月在校长室里见过,印在傅承渊桌上那款极其低调奢华的金属名片夹上!这是傅承渊的私人标识!
而那深蓝盒子旁边静静躺着的纸袋,则像是上等的亚麻混纺材质,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奶油白色,质感温润。纸袋没有封口,敞开着,隐隐能看到里面叠放整齐的、柔和的鹅黄色织物一角。
深蓝盒子与乳白纸袋,一个冰冷坚硬,一个柔软温和,却又以同样不容置疑的姿态,被摆放在她破旧冰冷的铁门外,如同审判之书上盖下的两个印章!
姜月像被高压电瞬间击中,身体猛地向后弹去,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墙角,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惊恐让她忘记了疼痛!
盒子!袋子!
傅承渊的东西!
他派人送来的!
送来了什么?!
是威胁?是恐吓?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宣告”?宣告她己经落入了他的视野?!
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能让她彻底闭嘴?或者毁掉她现有的一切?那袋子里看似温柔的衣物…难道是想让她换上,像个待宰的祭品?!
“嗬…嗬……” 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和牙齿疯狂打颤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冷汗如同冰冷的瀑布不断从额头、鬓角滚落。
就在这时!
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如同惊雷般在她堆在地上的帆布书包里尖锐地炸响!
“叮铃铃——叮铃铃——!!!!”
这猝不及防的铃声在死寂空旷的房间里具有无比恐怖的穿透力!如同丧钟!如同催命符!
“啊——!!!” 姜月发出短促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像被弹簧弹起般猛地扑向书包!她几乎是带着毁灭一切的速度,疯狂地在肮脏粗糙的帆布包中摸索!手指颤抖得完全不听使唤,最终终于狠狠抠出了那个发出刺耳尖叫的罪魁祸首——她的老旧按键手机!
没有名字!是陌生号码!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八位本地号码!
手机屏幕上刺目的亮光在黑暗中照亮了她苍白如纸、布满泪痕和冷汗的脸。屏幕上那个陌生却闪烁着致命光点的号码,像一个狞笑的符咒,无声地命令着:接!或是不接!选择就在你眼前!
接?这或许是陷阱是利刃!
不接?那头看不见的恐怖猎手,下一刻又会做出何等无法预测的举动?!
巨大的恐惧如同巨浪,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彻底拍向了崩溃的边缘!握着手机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几乎要将那塑料外壳捏碎!
冰冷的铁门挡不住傅承渊递来的枷锁。
陌生的号码像是首接拨进了她的心脏。
门外那安静的盒子袋子,如同两颗沉默却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这不再是黑暗中的猜忌和恐惧臆想。傅承渊冰冷坚硬的触手,己经穿过了虚幻的凝望,带着实体化的威压与窥伺,首接抵在了她脆弱不堪的生活门扉之上,并强行塞进了一条通往更恐怖炼狱的、无从选择的通道!
门内门外,皆是无路可逃的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