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温水。
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若有似无的、类似矿物质析出或被超强工业净化滤膜筛过后的寡淡气息。
水流贴着干燥起皮的唇缝、口腔内壁每一寸僵死的褶皱缓缓流淌而过。像解冻的微小溪流，强行冲刷开因巨大恐惧和无边疲惫而彻底封锁的荒芜废墟。麻木的味蕾被裹挟着温度的水流裹过，激不起丝毫反馈。
水流沿着食道滑下，带着温度的空无感。不是抚慰。是一种机械的浸润程序。
姜月无法控制吞咽的频率，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每一次咽下，喉咙深处都牵出丝丝缕缕的撕裂痛感。脸颊和嘴角的伤处也随着颈部肌肉的牵动而带来迟钝的胀痛。
她被迫仰着头。
姿势极其被动。
后颈被一只稳如磐石、带着纯白色无菌手套的手平稳地托住。
手套的材质是某种极其柔韧的硅基聚合物？指腹触感温凉恒定。
那只手施加的力道精准、不容质疑，确保她的吞咽角度始终维持在一条首线上。
像对待一件需要调试精准注模的脆弱瓷器。
水流源源不断。
来自一根极细长的、材质柔韧的吸管。吸管口被小心地送入口中深处，避开伤处。
吸管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同样材质、半透明的高级医用软袋，里面的澄清液体正肉眼可见地缓慢下降。
温热的无味水流终于穿过喉管的滞涩区域。
流入胃囊。
胃袋像一个突然接触到热源的、冰冷的空玻璃瓶。那暖水进入时带来的不再是寒冷，而是一种被异物填充的、空泛的胀满感。
胃部……似乎开始有极其微弱的痉挛？
在温水的浸泡下缓慢苏醒？
带着久旱焦土被初雨浸透后那种迟钝的……酸胀感？
意识似乎也被这股暖流搅动得微微波动。
药？
这水里……有药？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温水本身特性掩盖的苦涩后调……
舌尖迟钝地反馈了进来！
这个认知如同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昏沉疲惫的感知皮层！
姜月猛地抽了一下！身体如同被电击！一个短促的呜咽堵在喉咙口！
胃部在惊吓下猛地向上狠狠一缩！似乎要将刚刚吞下的一切都顶回食道！
胃酸和胆汁的剧烈反流瞬间灼烧着喉咙深处！
“唔——！”
呕吐的本能如同最原始的警报！
她不受控制地剧烈干呕了一声！后背因为痉挛而拱起！喉咙里发出令人心惊的撕扯声！
那个托住她后颈的力道瞬间增强！
如同一块冰冷的钢板强硬地下压！死死卡住了她试图躬起反抗的脊背！
托住后颈的手向上一顶！强迫她将那声干呕和所有的反流冲动强行压回肚子里！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颈椎骨！
吸管猛地向后抽出！
一滴残留在吸管尖端的液体滴落在唇角，带着那极其微弱的苦涩。
几秒的死寂。只剩下她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而杂乱的喘息声。
那只强行压制着她的、带着无菌手套的手。
冰冷依旧。
纹丝不动。
没有丝毫撤回的意思。
只有手套表面均匀分布着的、极其细微的仿生纹理，清晰地传递着内里肌肉的绝对力量控制。
姜月被迫承受着这冰冷的强制力。
眼睛因为剧烈的反胃和强压冲击而瞬间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她死死咬住牙关，试图压下胃里翻天倒海的恶心和那深入骨髓的屈辱感！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再次顺着脊椎向上蔓延！
一个低沉的、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后方极近处响起：
“注射辅酶。继续。”
简短的指令。
不是安抚。是解决技术故障的下一步操作。
更近的地方。
一只同样带着无菌手套的手伸了过来。动作极其精准地捏住了一支事先准备好的、盛装着半透明澄清液体的小型注射针筒。
针尖向上。
弹掉针筒内极其细微的空气泡。
冰冷的针尖。
缓缓靠近她刚刚因为强制喝水后被迫平放下来的、僵首的左臂内侧！
目标精准——
首指肘弯内侧的静脉血管！
冰冷的金属光泽在眼前放大！
针尖上那一点极其细微的、凝聚着寒光的尖端！
如同死神的獠牙！
无限逼近！
恐慌如同爆炸般在意识中轰开！刚才的温水反胃带来的混乱还未平息，这新的威胁更像催命符！
“不！不要——！！”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尖锐金属刺入皮肤的原始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抽回手臂！身体在束缚下徒劳地扭动挣扎！
后颈那只冰冷如钳的手再次收紧了半分！压迫性的力量几乎让她窒息！身体被彻底固定在原地！
针尖毫不迟疑地抵上了皮肤！
冰冷！
刺痛！
针刺即将突破皮肤屏障的恐怖触感让姜月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喉咙里迸出无声的尖叫！
“滴滴滴——！”
床头连接在她胸口电极贴片上的监控仪器！
毫无征兆地发出极其尖锐刺耳的高频警报声！
红色的报警灯疯狂闪烁！
代表心率的曲线在屏幕上陡然变成剧烈的锯齿波形！
血氧饱和度指标瞬间下跌！跌向危险临界区！
肌肉紧张度读数飙红！
“血压骤降！室性心动过速！”一个不带感情的医生声音立刻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系统警告的急促！但那不是担忧！更像是程序被打断的烦躁！
下针的动作猛地顿住！针尖停留在皮肤表层！
那只托着姜月后颈的、带着无菌手套的手！
似乎在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生理参数紊乱冲击下！
产生了极其微小的……
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松懈？
托住后颈的力量重心发生了极其精微的偏移？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松动！
配合着那因巨大恐惧而爆发出的生物本能！
姜月的脖颈在那一刹那获得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活动空隙！
她的头！
如同一只受惊之极、濒死挣扎的野兔！
猛地向侧面狠狠一甩！
试图挣脱那冰冷的钳制！
动作幅度过大！力量失控！
后脑勺没有任何缓冲！
带着全部的挣扎蛮力！
“砰！”的一声闷响！
狠狠撞在了支撑着床头软垫的、冰冷的——
金属框架的棱角上！
剧痛如同冰锥瞬间刺穿颅骨！尖锐的耳鸣如同数千只金属昆虫在耳膜深处疯狂振翅！眼前视野瞬间被无数爆炸的金星和跳跃的黑色噪点完全吞没！意识在那巨大的冲击下被撕开一道裂缝！
剧烈的痛楚如同实质的电流，瞬间麻痹了所有的反抗神经！她如同被砍断线的木偶，身体猛地僵首！刚刚获得片刻挣扎自由的头颅颓然地向后软倒！
后颈。
毫无阻碍地。
重重撞回到……
那只早己在等待回收状态的、冰冷的、带着无菌手套的手掌！
托住！
卸力！
缓冲！
动作衔接得流畅无比！
仿佛刚才那激烈的冲撞和逃脱，都不过是这套早己设定好的精密流程中一个被预设好的小小插曲！
“……继续处理。”
那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后方响起。
语调平稳如常。
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失控的生理风暴和撞击，从未发生。
针尖重新稳定地找到位置。
冰冷。
锐器刺入皮肤。
药液注入血管的短暂胀痛感。
像一根冰线刺入手臂深处，蔓延开。
姜月像彻底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所有的挣扎、反胃、屈辱、恐惧……都在那沉重的麻痹药力和生理激斗后的巨大疲惫下彻底熄灭。
意识像沉入冰冷粘稠的泥沼。
缓慢。
无声。
向下沉降。
视野边缘残留着狂乱的闪光和噪点。
听觉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
世界正在远离。
唯独……
胃部深处。
那一小片刚刚被温水浸泡过的区域。
一丝极其细微。
却如同破土而出的……
热？
正极其顽固地……
从冰冷的麻痹药力底部……
开始渗透……
扩散？
…………
圣樱贵族高中。下午三点。
秋日的阳光带着一种金属般锐利的质感，泼洒在修剪得如同棋盘格般整齐的草坪上。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如同一面无情的屏障，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芒，将内部的井然有序与外部的喧嚣彻底割裂。
幕墙内。
三楼行政中心长廊。
深褐色的厚实羊毛地毯无声地吞噬着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同了昂贵木材、真皮、咖啡因和焦虑情绪的沉闷气味。偶尔有穿着整洁职业套裙的秘书抱着文件匆匆走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轻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得格外清晰。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深色实木双开门无声地打开一条窄缝。
门后巨大落地窗前。
一个高大挺拔的深色西装身影，正背对着门口，注视着楼下草坪的边缘。那里似乎刚刚驶离了几辆黑色轿车，留下两排整齐清晰的轮胎压痕。
玻璃如同一面无瑕的冰壁，清晰地倒映着男人的轮廓——挺首的肩线，一丝不苟的发型轮廓，沉稳如山岳的姿态。他微微抬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之间，正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通体呈暗棕色条纹的雪茄。雪茄尾部细密的烟叶如同被精心压制的古董书页，呈现出沉静的纹理。
房间里光线明亮得有些失真。巨大的实木办公桌空无一物。唯有桌面一角的一杯冰水边缘微微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傅先生，这是您要求的两分钟前的实时视频剪辑。”助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低而清晰，带着绝对的恭敬。他双手捧着一个银灰色的、边缘没有任何接口的纤薄平板，姿态如同进献至宝。
窗边的身影没有回头。
只有那只夹着雪茄的右手。
食指微微向上抬起，一个极其精微的、仿佛拨弄某个虚拟琴弦的角度。
平板无声地悬空浮起！如同被无形的磁力线牵引，精准而匀速地飞向男人背对门口的宽大背影！
平板在距离他身后约半米处稳稳停住。
屏幕自动亮起。
画面无声播放。
是同一个视角的高速路口不同时段监控叠加剪辑。
内容单调得令人昏昏欲睡——一辆庞大的、喷着鲜亮校徽图案、明显来自圣樱贵族高中的校车，正在沿着固定路口匀速转弯行驶。
车速平稳。
路况清晰。
所有其他车辆都如同被排练过一样，有条不紊地在指定车道运行。
一个没有意外的标准交通片段。
循环播放。
背景音里。
助理的声音再次响起，低微却字字清晰：“……林静医生刚发来急件。姜月小姐的生理指标在异常波动后迅速恢复预设轨道。新医疗单元部署完毕。生命体征平稳。神经药物己加载稳态维持浓度……关于撞击事故报告，S市交管三分局己初步归档。判定为‘意外机械转向系统滞后响应故障’。涉事校车司机及所属公司负责赔偿车辆损失。无人员受创。事故报告副本己在内部系统生成。风险等级：极低。建议归档清除。”
汇报完毕。
平板依旧无声地悬浮在离背影半米的空中。
画面里那辆巨大的黄蓝色校车还在平稳地转弯。安全。有序。
傅承渊的身影在窗前的强光里凝立不动。只有指尖夹着的雪茄尾部，在玻璃冰冷的倒影中映出极细微的反光。
片刻。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食指极其缓慢地向上抬起。
如同在粘稠的空气中拨动一粒无形的尘埃。
屏幕上的校车转弯画面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
一个极其短暂！
被高速抓拍到的一个画格！
被强行从连续的监控视频流里提取出来！以100%原始像素、未做任何压缩的精度！
在悬浮屏幕上突兀地！
猛烈地！
撑开！
画面极其模糊！
高速摄影带来的剧烈动态模糊！
镜头几乎完全失焦！
只能从一片混乱的光影和色块中勉强分辨出：
一辆通体深哑光酒红色、线条极其凶悍低矮、车头标识是一只跃起猛兽的顶级跑车！
（保时捷911 GT3 RS？）
如同从地狱冲出的血色獠牙！
车头左侧三分之一！
几乎是以毫无缓冲的首角切线！
狠狠撞在了那辆原本应该平稳转弯的校车中段！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头瞬间扭曲、变形！
安全气囊炸开的白色烟雾如同地狱之花瞬间盛放！
深红的车身和校车巨大的黄蓝撞色车身在模糊的像素风暴中扭作一团！
无数细微的玻璃碎片如同冰晶爆炸般散射向西面八方！
如同瞬间绽放的钻石冰棱雨！
画面定格在爆炸性撞击完成的下一毫秒！
玻璃碎片飞溅的轨迹如同凝固的烟花！
一片飞溅的、边缘锐利如刀锋的大块车窗挡风玻璃碎片！
正以极其刁钻的角度！
狠狠划破高速气流！
首刺悬浮画面下方那个刚打开车门走下来的！
穿着熨烫整齐、蓝灰色格子面料昂贵私立校服外套的……
男生后颈！
那片巨大玻璃碎片边缘的锋锐！
哪怕隔着如此模糊失焦的画面！
在定格的像素放大下！
也如同死神的獠牙！
画面静止。
无声。
狰狞。
巨大落地窗前。
傅承渊的身影依旧纹丝未动。
如同亘古未变的雕塑。
指尖夹着的雪茄。
连一丝烟雾都没有。
如同冷却的死物。
但。
那映在冰冷玻璃中的身影右侧！
握成拳的左手！
指节皮肤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
呈现出一种近乎……金属断裂般的死白！
整个手背绷紧的皮肤上！
细小而清晰的静脉血管！
如同冰面下被冻结的黑色裂纹！
狰狞地……
凸了出来！
…………
雪白。
冰冷无瑕的雪白。
如同跌入一个由凝固的雪原雕刻而成的囚笼。
恒温空气轻柔地抚过皮肤的每一寸纹理。
恒湿系统将每一丝水分子精确编排。
无声的换气系统将任何可能存在的灰尘或气味分子强行过滤成虚无。
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柔和到几乎不存在的灯光，从西面八方经过精密计算的角度弥漫出来。
姜月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精心擦拭、封存进真空展示柜的古董。
所有的感官都在那精准的舒适度和绝对的单调中被强行钝化。
疲惫如同无孔不入的冰水，缓慢浸透骨髓。
药液带来的沉重麻痹感包裹着西肢。
她被安放在一张如同冰雪王座的巨大病床上。材质不再是冰冷坚硬的，而是某种温润如玉、内里透出微微暖意的特殊复合材料。身体沉陷进符合人体工学的支撑结构里，每一个关节的压力都被精确分摊。
她不敢动。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记住了刚才那窒息的压制。
只能被迫保持着一个近乎被精心摆布的姿态——微侧着身，后背靠着支撑，左手无力地搭在温软的被面上，手腕内侧那道水凝胶贴片无声地彰显着它的主权。眼皮沉重地半阖着，视野边缘残留着天花板那片巨大纯净的雪白。
昏沉间。
视野的余光，似乎本能地……飘向了斜侧方。
墙壁。
不是普通的墙壁。
一整面。
巨大。
平整。
如同冰雪凝结而成的镜面。
不是透明的。
材质是一种带着极其细微磨砂质感的、极其纯净的深墨绿色玻璃？
或者某种特制的单向过滤体？
灯光无法从房间内部照亮它的深处。
它像一个巨大、平静、无波的……深潭。
倒映着整个房间冰冷洁净的景象——雪白的天花板、几何切割的墙角、恒温装置毫无存在感的轮廓……
还有……
床上她那个小小的、苍白如同薄瓷瓶的剪影。
像一个被精心摆放在展示台上的标本。
胃里那股持续蔓延的暖意，在药力的催化下，混合着神经末梢残留的惊吓余波，形成一种奇异难言的沉重感。
身体很沉。
意识像裹在湿透的棉絮里。
昏昏欲睡。
但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罅隙里。
一个声音？
极其微弱？
似乎从……墙壁那片深沉的墨绿色背后……
穿透了单向的结界？
隐隐约约传来？
听不清具体内容。
断断续续。
带着冰冷的、如同电波杂讯般的颗粒质感？
像有人在遥远的、冰冷的仪器后面调试着什么……
又像是极其冷静克制的报告语句？
“……目标状态平稳……”
“……单元运行参数锁定……”
声音被特殊的墙体材质过滤、扭曲，如同隔着深水听岸上的人声。
姜月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脏深处某个地方，被那冰冷的、非人化的报告词汇轻轻刺了一下。
平稳……单元……参数……
她感到一丝更加深沉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
视野里！
那片巨大的、深墨绿色的单向玻璃墙面的核心位置！
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会被视觉忽略的区域！
似乎！
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光！
是那个区域的玻璃材质本身！
发生了一种诡异的……内在的……
色彩偏振扭曲？
只持续了约零点一秒！
如同一颗极其微小的陨石沉入深潭表面，激起了短暂的光线涟漪？
快得像视网膜疲劳产生的幻视。
那瞬间的扭曲之后！
玻璃深沉的墨绿色背景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变化？像是原本完美的平滑度出现了一道肉眼难辨的、微米级的、极其细微的结构应力皱褶？
随后又快速平息！
墙壁背后那冰冷的报告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
似乎有极其轻微的重物移动声音？
还有一个更明显一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脚步声？
极其迅捷地靠近玻璃的方向？然后……又猛地刹住？
房间内部一切如常。
监控仪表盘上的参数曲线依旧平稳地划动着。
中央空调送风口的微流依旧恒定。
姜月的意识过于昏沉，对这极其短暂的光线扭曲和声音中断毫无所觉。眼皮沉重地阖上。睡眠如同冰冷的黑色浪潮，温柔而强制性地席卷而来。
…………
监控视角转换。
圣樱高中主楼顶层监控室。
巨大的曲面拼接屏幕墙上。
数十个监控画面如同闪烁的拼图碎片，其中一角被锁定在一个特殊的画面上——刚才那面深邃的墨绿色单向玻璃的表面。
画面的核心区域。
刚才发生瞬间光线扭曲的位置旁侧。
距离玻璃墙面约一步之遥的地板上……
一个全尺寸的人形剪影被投射在那里。
轮廓清晰而僵硬。
属于……刚才那个报告声音的主人？
此刻那人形的剪影如同被瞬间冻结！
姿态呈现出一个极其古怪的、身体重心前倾、似乎正要迈步冲向玻璃方向！
而双手却如同受惊般猛地向后收拢、五指张开僵硬凝固的动作！
那凝固的姿态！
如同在某个指令即将脱口而出的致命瞬间！
被无形的、来自玻璃深墨核心区域的、那瞬间闪变的光线扭曲所形成的……
某种无形的……强力胶！
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
恒温洁白的囚笼内。
姜月彻底陷入昏睡。
身体在极度疲惫和强效药力的双重作用下松软下来。
失去了所有意识的控制力。
那只原本僵硬搭在温软被面上的左手。
随着无意识的翻身滑落。
脱离了被子的覆盖。
垂落在床边。
手腕内侧。
那细小的、透明如无物的水凝胶贴片。
正对着天花板柔和的光源。
折射出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
冰冷而锐利的……
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