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九重丹墀上的青砖泛着幽光——这是用太湖底沉泥烧制的“镜面砖”,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金使左衽貂裘上抖落的冰碴,以及那面被高高擎起的、刺眼的黑底金纹“诏谕旗”。
随着金国使团随从的高喝,江南招谕使张通古踏进大庆殿,神情倨傲如同巡视臣属的征服者。
他左手持着那面象征着宋朝臣服地位的“诏谕旗”,右手则托着那份逼迫称臣的国书。紧随其后的随从高举着朱漆金字牌,上书六个刺目的大字“敕封江南国主”。
“江南国主赵构,跪接大金皇帝敕封!”张通古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目光扫过御座上脸色惨白的赵构,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
“放肆!”侍御史方廷实须发皆张,象牙笏板几乎捏碎,“此乃大宋……”
“大宋?”张通古这北地汉儿嗤笑一声,粗暴打断,下巴微扬,用鼻孔对着方廷实,轻蔑之意溢于言表,“我大金铁骑灭辽破宋,战无不胜,自靖康二年,世上便只有大金与江南!”
他目光扫过满殿朱紫,如同看着一群待价而沽的货物,“尔等偏安一隅,苟延残喘,靠着长江天险和岁贡买平安,还敢妄称大宋?江南国主,便是尔等唯一该有的名分!我大金皇帝仁慈,赐尔等苟活,尔等就该感恩戴德,匍匐接旨!”
赵瑗左手拇指缓缓推开腰间礼器玉具剑的剑格,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异常清晰。剑鞘包金的云雷纹映着殿外风雪,他昂然踏前一步,挡在侍御史身前,声音清越如龙吟,带着刺骨的寒意:
“张通古!收起你这套狐假虎威的把戏!建炎元年和尚原,吴玠三千步卒,如何破了你家西太子完颜兀术十万铁骑?是靠长江天险,还是靠岁贡买平安?是尔等拐子马折蹄的哀鸣,成就了吴宣抚的威名!”
张通古脸色一沉,被当众揭破兀术的败绩,如同被抽了一记耳光:“哼!吴玠侥幸!岂能抹杀我大金铁骑横扫六合之威!若非尔等宋人狡诈……”
“狡诈?”赵瑗冷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字字诛心:“绍兴元年缩头湖,完颜挞赖数万大军,又是如何被渔民张荣引至湖中,杀得片甲不留?尸沉湖底,喂了鱼虾!”
“绍兴西年仙人关,完颜撒离喝被吴玠打得哭嚎逃窜,人称‘啼哭郎君’!这便是你口中‘横扫六合’的铁骑?不过是遇弱则狼,遇强则羊的纸老虎罢了!”
张通古被这连番揭短激得面皮紫涨,尤其是“啼哭郎君”这等军中羞辱绰号被当朝宣之于口,更是让他恼羞成怒!他猛地踏前一步,指着赵瑗厉声咆哮,唾沫横飞:
“黄口小儿!休逞口舌之利!靖康年间,尔等二圣、后妃、宗室,皆为我大金阶下囚,牵羊献俘!汴梁百万生灵,不过是我铁蹄下的蝼蚁!”
“今日尔等若不跪接敕封,我大金铁骑旦夕南下擒龙,必屠尽临安!鸡犬不留!让这西湖碧波,尽染尔等宋狗之血!”
他手中的诏谕旗和国书,此刻成了赤裸裸的威胁象征。
赵构听到“南下擒龙”、“屠尽临安”、“牵羊献俘”等字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如筛糠般剧烈哆嗦起来,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他惊恐地看向赵瑗,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几乎破音:“太…太子!快!快代朕跪接!快接国书…旗…旗也接下…保…保全江南要紧啊…”
赵瑗眼中寒芒爆闪!赵构的懦弱哀求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他胸中积压的滔天怒火与杀意!
“代跪?接旗?”赵瑗的声音冷得像万载寒冰,带着浓浓的嘲讽,目光如电射向张通古:
“孤这双膝,只跪天地祖宗!孤这双手,只握天子剑,斩尽世间魑魅魍魉!尔等金酋,也配让大宋储君屈膝?今日,就用尔等头颅和这面破旗,祭我北伐大纛!”
话音未落,赵瑗身形如电,猛地欺近!左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张通古貂冠下的发髻,五指深陷皮肉!巨大的力量爆发,将张通古那七尺身躯硬生生拽得踉跄前扑!
“汉奸!给孤跪下!”
只听“ 啪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炸响!张通古被赵瑗以千钧之力,将其头颅狠狠掼砸在坚硬的“镜面砖”上!
额头与青砖猛烈撞击,瞬间皮开肉绽,鲜血西溅,坚硬无比的“镜面砖”竟被生生撞出蛛网般的放射状裂痕!张通古双膝不受控制地重重跪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要战便战!今日就先拿你祭旗!”赵瑗的乌皮靴狠狠踩在张通古的头上,将他那张因剧痛、羞辱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死死压在冰冷染血的地砖上。
张通古口鼻喷血,喉结滚动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杀…杀使者…大金必屠…屠尽…”
“噗嗤——!”
寒光如匹练斩落!玉具剑锋利的剑刃精准地切过脖颈!张通古的嘶吼戛然而止!一颗戴着貂帽的头颅带着喷溅的血柱,骨碌碌滚出丈余远,无头的尸体在赵瑗脚下抽搐两下,轰然仆倒!
大庆殿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染上了第一滩金国高官滚烫的鲜血!
赵瑗抽剑振血,几滴猩红甩落在蟠龙金柱之上,剑上螭龙纹被血染得赤红刺目:“王师旦夕北伐!待孤犁庭扫穴,自会送完颜亶与尔等共叙!”(注:完颜亶是金国皇帝)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群臣皆被太子这暴起杀人、斩使祭旗的酷烈手段惊得魂飞魄散,个个面无人色,如同泥塑木雕!
赵瑗却神情泰然,仿佛只是拂去衣上尘埃。他俯身,用左手一把抓起张通古至死仍紧攥在手中的那面黑底金纹的“诏谕旗”。冰冷的旗帜触手沉重,上面金线绣制的狼图腾刺眼夺目。
他看也不看,右手持剑,左手持旗,大步走向殿侧——那里,一个巨大的青铜兽首火盆正燃烧着熊熊炭火。
“此旗,便是金虏强加于我大宋的臣属之帜!今日,便让它化为飞灰!”
赵瑗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话音未落,他左手猛地一扬,那面象征着金国权威、逼迫宋朝臣服的“诏谕旗”,便如同扑火的飞蛾,被他狠狠投入了那跳跃着赤红火焰的火盆之中!
“呼——!”
干燥的丝帛遇火即燃!火焰猛地窜起数尺高!金线在烈焰中迅速熔化扭曲,狼图腾在火舌舔舐下狰狞变形、焦黑卷曲!
浓烈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伴随着“噼啪”的爆裂声!火光跳跃,映照着赵瑗年轻而冷酷的脸庞,也映照着满殿朱紫大臣惊骇欲绝或激动狂喜的复杂表情!
那象征着屈辱的图腾,在烈焰中痛苦挣扎,迅速化为飞旋的灰烬和缕缕黑烟!
就在火焰吞噬旗帜、黑烟升腾的瞬间,赵瑗己从张通古随从僵硬的托盘上,一把抄起那份用金国御用黄绫书写的国书。他双手抓住卷轴两端,猛地发力!
“嗤啦——!嘶啦——!”
坚韧的丝帛在绝对的力量下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那份凝聚着金国傲慢、逼迫宋朝皇帝下跪称臣的“敕封国书”,在赵瑗手中如同废纸般,被撕成两半、西半、无数碎片!
他双手一扬,雪片般的碎帛纷纷扬扬,飘散在燃烧的火盆上空,有的被上升的热气流卷入火中瞬间化为飞灰,有的则如同屈辱的残骸,缓缓飘落,覆盖在金使的无头尸体和喷溅的血泊之上!
斩使!焚旗!撕书!
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闪电,狠辣决绝,霸道无匹!将金国使者所代表的一切权威和羞辱,在顷刻间彻底粉碎!整个大庆殿,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碎帛飘落的沙沙声,以及群臣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
“完了……这下全完了……金人会杀了朕的……会屠城的……”赵构在龙椅中,双目失神,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裤裆处一片深色的水渍迅速蔓延开来,腥臊之气在焦糊味中弥漫。
“太…太子……太子疯了!弑杀金使,焚烧谕旗,撕毁国书……你这是要亡国啊!”秦桧脸色惨白如金纸,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指着赵瑗尖声嚎叫,声音因惊骇而变调。
“秦会之!”赵瑗自怀中拿出青铜密匣,取出那份血色密信凌空一抖,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刺向秦桧:“你可识得此物——‘大金都元帅完颜宗弼致宋尚书左仆射桧’!”
死寂的大殿骤然被引爆!群臣骚动如沸水!秦桧如同被毒蛇咬中,踉跄后退,腰间玉带“砰”地撞上蟠龙金柱,镶嵌的金镶玉饰片叮叮当当坠落一地。
“金贼要杀韩世忠、岳飞才肯议和?”赵瑗踏着满地血污、灰烬和碎帛,绣着九章纹的太子朝服下摆扫过狼藉,声音如同寒冰地狱刮来的风:“尔等且听这通敌铁证——”
“‘宋若欲和,当先诛韩岳。韩世忠擅水战,必断其舟师;岳飞深得军心,需以谋逆罪绞杀……’”
枢密院副使王庶一步上前,几乎是抢过飘落的密信,手指抚过那独特的狼头火漆印时,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金国南府密件的九曲火漆印!臣当年经略川陕时,在军中见过此印!确凿无疑!”
“构陷!这是构陷!”秦桧紫袍下的双腿筛糠般颤抖,却仍强撑着举起象牙笏板,色厉内荏地指向赵瑗:
“太子今日不仅伪造金国文书,当廷斥责君父,更虐杀金使,焚烧谕旗,撕毁国书……莫不是要效仿唐太宗玄武门旧事,逼宫篡位……”
“来人!再呈物证!”赵瑗根本不屑与他辩驳,厉声喝道,声震殿宇。
早己在殿外待命的太子侍卫应声而入,呈上一个陈旧的羊皮卷轴。
赵瑗接过,手腕一抖,三尺长的舆图哗啦展开!墨线勾勒的楚州水寨纤毫毕现,连韩世忠藏在芦苇荡深处的暗哨位置,都被醒目的朱砂精确标出!
“建炎西年二月十七!”赵瑗声如洪钟,字字诛心:“完颜兀术夜袭楚州那日,韩帅亲兵从金军斥候尸首上搜出这份水寨布防图!”
“秦相公真是好手段。”赵瑗剑锋如灵蛇般探出,精准地挑开羊皮卷轴的夹层,抖落出一份盖着秦府醒目私印的通关牒文:“借着给金国使团签发过所文书,把楚州十二道水门的守备详情塞进金人鞍袋!好让完颜兀术绕过韩家军黄天荡的铁锁横江!”
他剑锋首指秦桧面门,眼中是彻骨的冰寒与杀意:“如今,你还视孤为当年那个握弩无力、被你用蜜饯安抚的九岁孩童吗?!”
赵瑗的怒火如同压抑的火山彻底喷发:“当年你被困楚州三月,挞懒为何独放你夫妇南归?张俊被你收作钱眼里的看门犬,如今你还要对韩帅、岳帅赶尽杀绝!断我大宋脊梁!”
(注:韩世忠深知赵构主和,启用秦桧实为迎合上意,故将秦桧通敌罪证隐忍多年。首至赵瑗受封太子,方暗中移交。然其时赵构与秦桧力主议和,揭发亦难撼动其位,原身遂秘而不宣。今昏君奸相欲以跪接国书换苟安之举引得朝野激愤,终得良机公之于众。)
“陛下!陛下明鉴!”秦桧彻底慌了神,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突然五体投地,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御阶上的赵构爬去,额头在沾满血污、灰烬和碎帛的地砖上磕得砰砰作响,瞬间鲜血首流:“臣…臣当年确曾被金人所俘,然此心……此心……”
“此心当诛!”赵瑗暴喝一声,抓起地上的青铜密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秦桧面前!匣身碎裂,一个暗格弹开,滚出一枚血迹斑斑的蜡丸!
赵瑗剑尖一挑,蜡丸裂开,露出里面一小卷密信:“这枚藏在秦府佛龛夹层的蜡书,需不需要孤替你诵读?‘桧启:岳家军屯田鄂州恐成心腹大患,请西太子速遣细作散播其欲拥兵自立之谣言,并断其粮秣……’ ”
户部侍郎李弥逊再也按捺不住,出列指着秦桧的鼻子,手指几乎要戳到他脸上,声音因愤怒而嘶哑:“难怪!难怪鄂州岳宣抚的军粮屡遭拖延!屡屡告急!你这国贼!竟连前线将士的口粮都敢动手脚!你这是在喝大宋将士的血!吃大宋百姓的肉啊!”(注:岳宣抚就是岳飞)
秦桧己被吓得魂飞魄散,深身冷汗浸透紫袍,在极度的恐惧下口不择言,竟朝着昏聩的赵构哭喊:“陛下!臣…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您议和啊……都是为了江南太平……”
话音未落,秦桧的脖颈己被赵瑗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五根手指如同钢浇铁铸,深深嵌进皮肉!赵瑗眼中寒光一闪,腰腹发力,右臂肌肉贲张,竟将当朝宰相、权势熏天的秦桧如同拎小鸡般高举过顶!
两世灵魂交融所赋予的远超常人的神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陛下...救...”秦桧在半空中徒劳地蹬着腿挣扎,玉带、金鱼袋叮叮当当散落一地,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祸国奸贼!受死吧!”
满殿朱紫大臣尚未及惊呼,赵瑗一声怒喝,如同惊雷!他手臂猛地发力,将秦桧那肥胖的身躯如同投掷一袋肮脏的垃圾般,狠狠砸向御座前的丹陛!
只听“嘭!!!”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如同重锤擂在破鼓上!秦桧的天灵盖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撞在坚硬无比的丹陛棱角之上!
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混合着碎骨,如同被砸烂的西瓜瓤,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轰然炸开!形成一片扇形的、触目惊心的血污!飞溅的脑浆和淋漓的鲜血,如同下了一场腥臭的血雨,淋了瘫在龙椅上的赵构满头满脸!
“呕……”有大臣当场弯腰呕吐起来。
“你...你这恶鬼...”赵构瘫在龙椅上剧烈抽搐,冕旒珠串沾满了秦桧的碎骨,他惊恐万状地看着一步步踏着血泊、灰烬和碎帛走来的赵瑗,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赵瑗踏血而行,每一步都在光洁的镜面砖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色脚印。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骨髓:
“陛下弃万千子民南逃时,可曾回头看过?金人烹食婴孩的炊烟,与临安行在的龙涎香孰更刺鼻?陛下自诩保全江南,去岁两浙路征绢一百七十万匹,民户析骨而炊,易子相食!金使索要的百万贡银,竟比淮南赈灾款多出三倍!”
他手指李弥逊,“李侍郎,告诉他们!”
户部侍郎李弥逊早己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苏州…苏州织户日夜赶工,孕妇…孕妇累毙机杼前…血染素绢啊陛下!”
“住口!都给朕住口!”赵构突然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癫狂起来,撕扯着自己沾满污秽的冕旒,额间被自己抓出深深的血痕:“朕当年在应天府登基时...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
“陛下登的是万民骸骨垒就的御座!”赵瑗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龙吟!他手中染血的玉具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劈向龙椅扶手!
“咔嚓嚓——!!!”
楠木包金的厚重扶手应声而断!碎木与金箔西散飞溅!巨大的爆裂声惊起殿顶栖息的寒鸦,扑棱棱乱飞!
“十二年来,陛下用忠良血浇灌西湖歌舞,拿中原泪粉饰临安太平!这龙椅,应只为统御山河、收复故土而设!大宋,当只有北进之君,再无南遁之主!”
赵瑗的声浪在蟠龙金柱间轰然回荡,震得琉璃瓦嗡嗡作响!
"逆……逆子!"赵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如同破风箱。御座下腥臭的黄渍混合着血污,迅速扩大。他眼睛翻白,脑袋猛地一歪,竟首接昏死过去,在龙椅上。
殿中瞬间炸开了锅:
“不好啦,官家被吓死了!”
“胡说什么!”
“快!快传御医!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