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丝像纠缠不清的思绪，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落地窗。林若曦蜷缩在萧砚辞书房的真皮沙发上，膝头摊开的文件夹边缘被空调风掀起细微的波浪。台灯的光晕在她指尖流转，照亮了泛黄病历上父亲的名字——三个月前那场危及生命的心脏搭桥手术，此刻正以最首白的方式展现在她眼前。
钢笔尖在文件上悬停许久，她盯着付款人签名栏里龙飞凤舞的“萧砚辞”三个字，喉咙突然泛起铁锈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手术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跪在医院走廊里对着手机反复刷新筹款页面，绝望如同涨潮的海水漫过头顶。而此刻，那些焦灼等待的日夜，竟被这简单的几个字轻轻碾碎。
“若曦？”萧砚辞的声音裹挟着雪松香水的气息从身后传来，他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在落地窗外的雨幕映衬下，折射出细碎的冷光。当他看见林若曦颤抖着举起的文件，琥珀色的眼眸骤然收缩，喉结在高领毛衣下滚动了一下。
书房里的挂钟发出滴答声响，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切割空气。林若曦突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那个深秋的傍晚，她抱着文件冲进电梯，却不小心撞翻了萧砚辞手中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泼在他定制西装上，她慌乱地道歉，而他只是安静地抽出纸巾，目光却停留在她发间沾着的银杏叶上。
“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你明明那么讨厌我。”记忆中的片段纷至沓来：董事会上他冷淡的目光，项目方案被驳回时的严苛，还有那些深夜加班时，他永远带着疏离的“辛苦了”。此刻那些冰冷的片段突然被重新染色，蒙上了一层她从未察觉的温柔滤镜。
萧砚辞将酒杯放在胡桃木书桌上，玻璃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的皮鞋踏过波斯地毯，在林若曦面前蹲下，这个商场上永远挺拔如松的男人，此刻竟显得有些局促。“第一次见你，是在孤儿院的捐赠仪式上。”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蹲在地上给孩子们系鞋带，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在你身上，像幅会动的油画。”
林若曦猛地抬头，记忆的齿轮开始转动。三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作为志愿者在儿童福利院帮忙，却完全不记得人群中还有这样一道目光。萧砚辞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眶，指腹带着薄茧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战栗。“后来在公司看到你的简历，才知道命运早就把红线缠在了我们指尖。”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盖过了两人的呼吸。林若曦想起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她疲惫地趴在办公桌上小憩，醒来时总会发现身上披着不知谁的西装外套。还有那些被退回的方案，每次都密密麻麻标注着修改意见，字迹工整得像是打印体。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刁难，都是他笨拙的关心。
“你总说我严苛。”萧砚辞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的青筋，那里还留着照顾父亲时扎针的痕迹，“可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受伤。”他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带着自嘲的意味，“明明想把你护在羽翼下，却总是让你误会。”
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去年冬天她重感冒发烧，第二天却在工位上发现了保温桶里的姜茶，还有一张写着“按时吃药”的便利贴。当时她以为是同事的善意，现在想来，那娟秀的字迹分明和文件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手术费...”林若曦哽咽着，眼泪终于冲破防线，滚烫的液体砸在文件上，晕开了黑色的墨迹。萧砚辞立刻伸手将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透过衬衫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那天在医院走廊，我看着你浑身湿透地跪在地上，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淌。”他的声音发紧，“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心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你偷走了。”
林若曦想起那些独自在医院陪护的夜晚，每当绝望快要将她吞噬时，手机总会准时收到一条匿名鼓励短信。那些温暖的文字，此刻终于有了主人。她抬头看着萧砚辞，第一次发现他眼尾有淡淡的细纹，那是无数个为她辗转难眠的夜晚留下的印记。
“你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原本黑暗的世界。”萧砚辞的告白轻如羽毛，却重重地落在林若曦心上。他的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余晖穿过云层，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若曦突然想起父亲昏迷时，她在病房外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对方说己经安排好了最好的专家，让她不要担心。当时她以为是医院的特殊照顾，现在才明白，是这个男人在背后默默为她遮风挡雨。
“为什么不早说？”她的拳头轻轻砸在他胸口，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按在沙发靠背上。萧砚辞的脸逐渐靠近，呼吸交织在一起，“因为我怕，怕太急切的靠近会吓跑你。”他的鼻尖蹭过她泛红的脸颊，“你总是像只受惊的小鹿，我只能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温柔藏在工作里，藏在每个细节中。”
记忆的碎片在这一刻完全拼凑完整。公司团建时，她不小心掉进湖里，第一个跳进水里救她的人；她外婆去世那天，匿名送来的白菊；还有每次她加班到深夜，保安大叔送来的宵夜...原来那些生命中的温暖时刻，都有同一个人在背后默默守护。
“我好傻。”林若曦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萧砚辞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不，是我太笨。”他的声音闷闷的，“明明想把全世界捧到你面前，却总是弄巧成拙。”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天际，月光透过云层洒进书房。林若曦靠在萧砚辞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苦难，都成了命运精心安排的铺垫。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早有人为她筑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以后换我来守护你。”林若曦抬起头，月光为她的眼睛镀上一层晶莹的光泽。萧砚辞低头吻去她眼角最后的泪水，这个吻带着三年的隐忍与思念，温柔又炽热。窗外的梧桐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见证着两颗心终于跨越漫长的时光，紧紧相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