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冰冷、散发着荧荧绿光和刺鼻甜腥的腐液,如同无数滑腻的舌头,缠绕着陈默的身体。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恶臭,几乎要压垮他的神经。身后,那无声破开液面、缓缓逼近的巨物轮廓,带着死亡的气息,如同阴影般笼罩下来。
没有时间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陈默爆发出濒死的怒吼!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五指如同铁钩,狠狠抠进旁边一个巨大菌核表面湿滑的菌膜中!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混着粘液涌出!剧痛刺激着神经,他借着这微弱的抓力,身体猛地向上蹿起!同时,右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后蹬去!
“噗嗤!”
他感觉自己蹬在了一个冰冷、滑腻、充满韧性的巨大物体上!像是某种覆盖着厚厚粘液和菌膜的生物躯体!
借着这一蹬的反作用力,陈默的身体终于脱离了腐液的纠缠,狼狈地滚上了那个巨大菌核相对平坦的顶部!粘稠的腐液从他身上淅淅沥沥地淌下。
几乎在他爬上菌核的同时!
“哗啦——!”
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如同深渊般的巨口,带着腥臭的腐液狂风,猛地咬合在他刚才落水的位置!利齿撞击在坚硬的菌核底座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浑浊的腐液被搅动得剧烈翻腾!
陈默趴在菌核顶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惊恐地看着下方。
破开腐液现出身形的,是一条难以名状的怪物。它像一条放大了数十倍的、覆盖着厚重灰绿色菌膜和黑色菌丝的巨蛆!身体臃肿,没有明显的眼睛,头部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和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螺旋巨口!刚才陈默那一脚,正蹬在它头部侧面覆盖的菌膜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凹陷,暗绿色的粘液正从破口处渗出。
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它庞大的身躯在腐液中搅动,发出沉闷的咆哮(如果那如同高压气流通过狭窄管道的嘶鸣能算咆哮的话),巨大的口器再次张开,对准了菌核顶端的陈默!
陈默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只有那个早己耗尽燃料的空打火机!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沙沙……”
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爬行声,如同骤雨般从陈默跌落的那个倾斜管道口传来!
是那些荧光虫群!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汇聚成一股闪烁着诡异绿光的洪流,从管道口倾泻而下!它们的目标,赫然是陈默蹬在怪物头部时、指甲崩裂流血的左手!以及……怪物头部被蹬破菌膜后渗出的暗绿色粘液!
虫群如同绿色的潮水,瞬间覆盖了陈默所在的菌核!一部分疯狂地涌向他流血的手指,细密的菌丝触须带来强烈的腐蚀灼痛!更多的虫群则如同发现了更的目标,扑向了下方腐液中那头巨大的菌蛆怪物!它们覆盖在怪物头部破损的菌膜上,疯狂地啃噬着渗出的粘液,甚至试图钻进伤口!
“嘶嘶嘶——!!!”
菌蛆怪物发出更加愤怒和痛苦的嘶鸣!它庞大的身躯在腐液中疯狂扭动、翻滚!粘稠的腐液被掀起巨浪!试图甩掉身上这些恼人的“跳蚤”!巨口胡乱地撕咬着,将不少荧光虫卷入螺旋利齿中碾碎!绿色的浆液在腐液中爆开!
虫群和巨兽的混战,在腐液池中瞬间爆发!
混乱!
致命的混乱!
陈默强忍着左手被啃噬的剧痛,在菌核上翻滚躲避着虫群和下方怪物翻腾掀起的腐液巨浪!他瞥见不远处,另一个稍微小一些的菌核,距离他只有几米远,中间隔着翻腾的腐液。而那个菌核后面,似乎有一个被巨大腐朽管道残骸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
唯一的生路!
陈默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不再犹豫!趁着下方虫群和巨兽缠斗制造的空隙,他猛地从菌核顶端跃起,朝着那个洞口的方向,拼尽全力扑了过去!
“噗通!”
他再次落入冰冷粘稠的腐液中!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腥臭瞬间将他淹没!他拼命划水,朝着那个洞口游去!身后,是虫群飞舞的绿光和巨兽搅动的漩涡!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洞口边缘一块凸起的、相对干燥的岩石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庞大意志的波动,毫无征兆地从腐液池的最深处……弥漫开来!
这意志冰冷、古老、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地底岩层。它带着一种漠然的、俯瞰众生的威严。它扫过整个混乱的腐液池。
瞬间!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疯狂啃噬陈默左手的荧光虫群,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冻结!下方翻腾扭打的菌蛆巨兽,庞大的身躯也如同中了定身术,凝固在掀起巨浪的姿势!连翻腾的腐液表面,都诡异地平静下来,如同凝固的绿色果冻!
整个菌巢,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冰冷、古老、如同大地脉动般的意志,无声地回荡着。
陈默僵在腐液里,一只手还搭在洞口边缘的岩石上。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僵了!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比面对猎犬、比面对巨兽时,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绝望的恐惧!
这感觉……就像一只蚂蚁,无意中惊醒了沉睡的……神祇。
那股意志似乎“注视”了他一瞬。冰冷,漠然,没有好奇,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待尘埃般的无视。
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
“沙沙沙……”
“哗啦……”
虫群恢复活动,但不再攻击陈默,而是如同受到惊吓般,潮水般退回了管道口深处。下方的菌蛆巨兽也缓缓沉入腐液,只留下翻腾的气泡。
凝固的腐液恢复了流动。
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停顿,从未发生。
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钻进那个黑黢黢的洞口,瘫倒在冰冷、相对干燥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呕吐,身体因后怕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洞口外,腐液池恢复了死寂,只有漂浮的菌核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陈默靠在冰冷的洞壁上,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爬满细小牙印的左手,又看向洞口外那片吞噬了猎犬、巨兽和无数诡异的绿色地狱。
他活下来了。暂时。
但那个来自腐液池最深处、冰冷古老的一瞥,却如同最深的梦魇,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个菌巢……有“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