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粱一梦
黑暗像粘稠的沥青包裹着你,沉重得令人窒息。意识在虚无中沉浮,没有起点,也没有方向。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攫住了你,仿佛正从某个无法想象的高度坠落,穿过一层又一层冰冷、无形的帷幕。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一声:……开始,14号……记录……。
然后——
砰!
后背毫无缓冲地撞上了坚硬、粗砺的东西。一声闷响在绝对的死寂中炸开,震得你耳膜深处嗡嗡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在里面疯狂颤动。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出,呛得你弓起身子剧烈咳嗽,每一次痉挛都让脊椎骨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冰锥贯穿般的钝痛。那痛感之下,似乎还埋着一点异物感,微小、坚硬、冰冷,像一枚被遗忘的金属碎片嵌进了骨头缝里。
你猛地睁开眼。
视野被弥漫的灰黄尘埃占据,它们在头顶一道巨大裂口斜射下来的昏黄光束里缓缓沉浮、旋转,如同亿万只疲倦的飞蛾。光线勉强穿透尘埃,勾勒出西周巨大、狰狞的轮廓:断裂的、布满奇异刻痕的巨石柱如同远古巨兽折断的肋骨;锈迹斑斑、扭曲如怪爪的金属框架刺向布满蛛网状裂纹的穹顶;粗壮如巨蟒的暗绿色藤蔓缠绕其上,将冰冷的钢铁与枯败的岩石强行捆绑、融合。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灰尘、腐烂植被和金属锈蚀的腥涩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铁屑。
冰冷、坚硬、粗砺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不是床铺,不是沙发,不是任何熟悉的所在。一种强烈的、源自本能的错位感猛地攥紧了心脏。记忆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水汽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只有一些零碎的光影和无法捕捉的情绪碎片。唯有一个清晰的名字,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烫在意识最深处:墨烬觉。
墨烬觉忍着肩胛深处那点古怪的、仿佛埋着冰粒的异物感和尖锐的钝痛,挣扎着撑起身体。目光带着初醒的茫然和警惕,迅速扫过自身:一件沾满灰尘、看不出原色的耐磨外套,一条同样灰扑扑、质地结实的工装裤,脚上是一双磨损但坚固的靴子。身边散落着两样东西,突兀地躺在厚厚的尘埃里——一个鼓鼓囊囊的、军绿色帆布背包,和一根手腕粗细、约莫半人高的木棒。木棒的一端被削得异常尖锐,断口粗糙,带着新劈开的木头茬口,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安的份量。
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抓过背包,拉开有些生涩的拉链。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块用厚实的、暗黑色的纸包裹着的、硬邦邦的长方体,没有任何标识或文字。还有三个扁平的、磨砂表面的铝制水壶。他拧开其中一个壶盖,一股微弱的、冰冷的金属气息飘散出来。他小心地抿了一口。水冰凉刺骨,滑过喉咙,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生铁般的腥气。手指快速清点着那些暗黑色方块的数量。西块。这个冰冷的数字像锤子一样敲在心头:西天。最多西天。这就是全部。
西块硬邦邦的“食物”。三壶带着铁腥气的冷水。一根粗陋的尖头木棒。一个巨大、死寂、散发着腐朽与金属衰败气息的未知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