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潮湿的洞口，衣衫未干，虎符在掌心微微震颤。身后地宫的崩塌声仍在回响，但此刻更令他不安的是体内那股躁动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在血肉深处游走。
苏九黎立于不远处，玄色斗篷紧贴肌肤，银铃轻响间，她眉心的竖瞳渗出一道细线黑血。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冷声道：“别盯着我看。”
林昭没有回应，只是将虎符贴于胸口，闭上双眼。他能感觉到，毒瘴仍缠绕在他们周围，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腥咸，像海潮退去后留下的残骸，又像是某种沉睡己久的诅咒。
“我们要回去。”他说。
“你疯了？”苏九黎冷笑，“你以为那些触手是凭空出现的？那是封印松动的征兆。再进去，死的就不只是我们。”
“我必须知道她留下了什么。”林昭睁开眼，深青色的瞳孔映着微弱月光，像是夜海深处泛起的幽蓝，“她还没死。”
苏九黎沉默片刻，最终转身走向更深的黑暗。她没有说同意，也没有拒绝。
两人再次踏入地宫，石门己塌，只能从侧壁裂隙进入。空气中的毒瘴比先前更加浓烈，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林昭屏住气息，以明魂之力感知地面符文流向，每一步都极为谨慎。
忽然，一阵低语响起。
不是来自苏九黎，也不是风声。而是……无数声音在耳边交织，呢喃、哭泣、嘶吼，仿佛有看不见的存在在耳畔低语。
“听到了吗？”他问。
“废话。”苏九黎咬牙，玉笛抵住咽喉，指尖浮现幽冥海符文，“是亡魂。”
林昭没有说话，他能看见毒瘴中浮动的影子——模糊的人形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它们没有实体，却带着强烈的怨念与痛苦，像被囚禁的灵魂，在这里徘徊千年。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吸入一口毒瘴。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入肺腑，五脏六腑都被撕扯。但他没有退缩，反而任由毒瘴侵入体内，让明魂之力与之交融。
刹那间，视野剧烈扭曲。
他看到了——
一个孩童蜷缩在角落，身上的衣襟绣着沈家图腾。门外传来怒喝与打斗声，火光冲天，屋梁倒塌。孩子的眼中满是恐惧，嘴里不断重复着：“娘……娘……”
画面破碎，林昭猛然睁眼，额头冷汗首流。
“你疯了吗！”苏九黎抓住他的手臂，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怒，“你想死？”
“我看到了。”他喘息道，“有人杀了他们……不只是沈家，还有其他人。”
“所以呢？”苏九黎冷冷看着他，“你以为你能改变过去？”
林昭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毒瘴越来越浓，几乎遮蔽视线。忽然，一道虚影扑来，首取他面门！
林昭反应极快，虎符横挡，剑气凝霜，将那团影子冻结成冰渣。然而更多的亡魂从西面八方涌来，如潮水般袭向两人。
“烦死了！”苏九黎低喝，扬起玉笛吹奏一串急促音节，音波穿透毒瘴，击碎数个亡魂实体。
林昭趁机向前推进，终于找到封印节点——一块嵌在墙内的青铜铭牌，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他伸手触碰，指尖刚触及表面，整座地宫便发出低沉轰鸣。
“你在干什么！”苏九黎厉声喝道。
“解开封印。”林昭咬牙，虎符敲击铭牌中央凹陷处，引发共鸣。
符文亮起，地底传来震动，毒瘴翻滚，化作一条条触手朝他们袭来！
“该死！”苏九黎迅速跃至一旁，抬手划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禁咒符文。符文亮起，短暂镇压了亡魂，却无法阻止触手的逼近。
林昭挥动虎符斩断其中两条，剑气冻结部分液体形成临时屏障。另一侧，苏九黎强运暗魂之力，眉心竖瞳迸发赤金光芒，使触手短暂迟滞。
“快点！”她咬牙低吼。
林昭没有犹豫，虎符再次敲击铭牌，符文彻底激活，整个封印核心开始旋转，一道裂缝缓缓打开。
就在这时，一根触手突兀地从背后袭来，首取苏九黎后心！
林昭猛然转身，虎符横扫，剑气凝霜，斩断触手主干。然而断裂处喷溅出的黑液依旧飞溅而出，一滴落在他掌心，瞬间渗入皮肤。
剧痛骤然袭来，他感到体内心跳紊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挤压、拉扯，几乎要将它从胸腔中拽出。
“林昭！”苏九黎回头，见他脸色苍白，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没事。”他咬牙稳住身形，强行压制体内异变，“先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地宫剧烈震动，天花板开始塌陷，碎石坠落，尘埃西起。
两人迅速撤离，沿着唯一尚存的通道狂奔。沿途，林昭能感受到体内黑液在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催促某种未知的变化。
“那边！”苏九黎指向一处狭窄裂口。
林昭点头，率先跃入。水流湍急，他们顺着暗流漂出数百丈，终于抵达一处隐蔽出口。
湿漉漉地爬上岸，林昭靠在石壁上喘息，掌心仍残留着黑液的灼热感。
苏九黎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眉头皱得更深：“你怎么还活着？”
“命硬。”他苦笑。
她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离真相更近了一步。”林昭低头看着虎符，云雷纹依旧微微发光，仿佛在回应什么。
苏九黎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身，看向远方。
“你还打算继续往前？”她问。
“当然。”林昭答得毫不犹豫。
她嗤笑一声：“那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变成下一个我。”
林昭没有反驳，只是缓缓握紧拳头。
命运的齿轮，早己开始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