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记”的名声,随着王府门前那场当众验毒、半价酬宾的风波,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北风城的大街小巷。
冻疮膏的神奇,辣汤膏的实惠滚烫,加上沈清璃面对污蔑时那份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的硬气,让“璃记”二字在穷苦百姓和底层仆役心中扎下了根。
王府门前的半价小摊人潮汹涌,三日之期一到,沈清璃果断将摊位移到了北风城最热闹、却也最鱼龙混杂的西市口,支起了一个简陋却醒目的“璃记”招牌。
生意比在王府内部火爆十倍不止。冻疮膏定价三文一小盒(贝壳装),辣汤膏两文一勺,价格亲民,效果实在,很快成了西市口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每日收摊时,装铜钱的陶罐都沉甸甸的。沈清璃盘算着,再攒上一两个月,或许就能租个小铺面,把“璃记”真正立起来。
王府内部,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吴妈彻底消停了,见到沈清璃远远就绕着走,眼神躲闪。仆役们看她的目光,敬畏中掺杂着复杂。
小翠和王大山成了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小翠心思细腻,负责管账(虽然只是简单的收支流水)和“研发”辅助(比如尝试添加新草药),王大山力气大嗓门亮,负责采买原料、搬运货物、吆喝售卖。
耳房俨然成了“璃记”的指挥中枢和微型作坊。
王府的份例依旧微薄,但沈清璃己不再依赖那点施舍。她甚至开始用“璃记”的收入,悄悄补贴几个特别困难的老仆役,比如那个的哑巴老苍头,还有推轮椅的孙老仆——她发现孙老仆的棉袄袖口都磨破了,露出灰白的棉絮。
然而,表面的安稳之下,沈清璃并未放松警惕。王府这潭水太深,吴德海的倒台只是拔掉了一颗烂牙,根子还在。
那日谣言风暴的内外勾结,吴妈虽然缩了,但济世堂的李掌柜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萧珩……那个深居简出、如同阴影般的男人,始终是她头顶悬着的利剑。他默许了她的“璃记”,是觉得有趣?还是……另有所图?
这天傍晚,沈清璃刚清点完“璃记”当日的收入(净赚三百二十文!),小翠抱着几本厚厚的、落满灰尘的册子,吃力地走了进来。
“夫人,孙伯让人送来的。”小翠把册子放在桌上,拍了拍身上的灰,“说是……王府田庄和铺面往年的租契存根,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旧文书,让您……看看?”
沈清璃一愣。田庄和铺面?就是她之前追缴欠租、重新订立契约的那两处产业?后续收租的事情,她交给了王大山定期去跑,一首很顺利。
萧珩突然把这些陈年旧账送来,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开源”有功,让她继续深挖?还是……敲打?
她拿起最上面一本册子,抖掉厚厚的灰尘。纸张泛黄发脆,墨迹模糊。
翻开一看,是西郊田庄历年与佃户签订的租契副本,字迹潦草混乱,日期跳跃,管理极其粗疏。她耐着性子一页页翻看,眉头渐渐蹙起。
问题比她想象的更严重。租期混乱,租金随意变更,甚至有好几份租契上的签名和手印都模糊不清,像是被人刻意涂抹过。
翻到其中一份三年前的租契时,沈清璃的手指顿住了。这份租契的租金数额,明显低于同时期其他佃户的租金!而且租期长达十年!佃户的名字叫赵有田。她记得很清楚,现在的佃户叫赵老六!赵有田是谁?
她立刻翻出自己重新订立的新租契副本对照。赵老六的租契是她亲自立的,条款清晰,租金合理(虽然不高)。但这份三年前的“赵有田”租契,租金低得离谱,几乎等于白种!
“小翠,去把王大山叫来。”沈清璃声音沉静。
王大山很快来了,身上还带着西市的烟火气。
“大山,你常去西郊田庄收租,可知道一个叫赵有田的佃户?”沈清璃指着那份旧租契问。
“赵有田?”王大山挠挠头,一脸茫然,“没听说过啊。田庄现在就赵老六一家佃户,他爹老赵头三年前就病死了,田庄一首是赵老六和他婆娘种着。”
“病死了?”沈清璃心念电转,“那这份租契上签名的赵有田……”
“哦!赵有田是老赵头的大名!”王大山恍然大悟,“老赵头本名赵有田,我们都叫他老赵头。他三年前冬天病死的,当时田庄差点荒了,还是现在的赵老六,是他本家侄子,从邻村过来接手种的。不过租契……”
他顿了顿,回忆道,“好像是吴管事……哦,就是吴德海那个王八蛋!当时说老租契丢了还是咋的,让赵老六重新按他的手印签了个名,租金……好像也没变多少?” 王大山对具体数目记不清了。
租契“丢了”?重新签?租金没变?沈清璃看着旧租契上那低得离谱的租金,再看看赵老六那份“新”租契上同样低廉的租金,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吴德海死了,但这田庄的猫腻,根本没清干净!
有人用一份假的“丢失”借口,掩盖了真正的超低租金租契,让王府的田产,长期被人以极低的价格霸占着!这中间的差额,落入了谁的腰包?
她立刻拿起另一本册子,是城中那两间铺面的租赁记录。同样混乱不堪。她重点翻看那间之前空置、后来被她简单修整后招租出去的铺面。招租记录很简单:某年某月,租给“刘记杂货”,租金年十两银。落款经手人:吴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