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记杂货?”沈清璃看向王大山,“现在租那铺子的,不是个卖针头线脑的周老头吗?”
“是啊!”王大山点头,“周老头租了快两年了!刘记杂货?没听说过啊!那铺子空了好些年,是夫人您来了才租出去的!”
沈清璃迅速翻找之前的账册副本(她习惯性留存了重要凭证)。找到了!周老头签的租契,年租金是八两银(当时刚招租,价格低)。但账册上记录的收入,却是年六两银!凭空多出二两银子!
账册记录:某年某月,收刘记杂货铺租银六两。经手人:吴德海。
但实际租户是周老头,租金八两!
这二两银子的差额,进了谁的腰包?吴德海?可吴德海死了!谁在继续做假账,冒领这笔钱?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逐渐串成一条线。田庄的超低租契被隐藏,铺面的租金差额被冒领……吴德海死了,但吸食王府血肉的蛀虫,不止他一个!有一个更隐蔽、更狡猾的内鬼,一首潜伏着,甚至可能利用吴德海的死,把自己摘得更干净!
“大山,”沈清璃目光锐利,“你马上去找孙伯!就说我有要事禀报王爷,关乎王府产业存续!请他务必通传!” 这次,她用了“存续”二字,分量更重。
王大山见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立刻去了。
沈清璃则飞快地整理思路,将田庄旧租契的疑点、铺面租金差额的证据,以及自己的推测,简明扼要地写在纸上。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冰冷的数字和事实。
很快,王大山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夫人,孙伯说……王爷在书房等您。”
书房?沈清璃的心猛地一跳。那是比主殿更私密、更靠近萧珩核心的地方。她定了定神,拿起那张写满关键证据的纸,跟着王大山走向王府深处那座她从未踏足过的院落。
书房在王府主殿的侧后方,比主殿小些,但门窗紧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孙老仆如同幽灵般站在门口,示意沈清璃自己进去。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更浓烈的药味混合着陈旧书籍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孤灯。萧珩依旧坐在他那架沉重的轮椅上,停在巨大的书案后。他背对着门口,面朝着一面挂满北境地图的墙壁,黑色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狰狞的玄铁面具反射着幽冷的灯光。
“王爷。”沈清璃躬身行礼,将那张纸双手呈上,“妾身核查田庄铺面旧档,发现重大纰漏。有人隐匿超低租契,侵占王府田产收益;更有人伪造账目,冒领铺面租金差额。此内鬼不除,王府根基动摇。”她言简意赅,首指核心。
纸张被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接过。萧珩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纸上那些冰冷的字句。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沈清璃垂手站着,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比主殿更甚的压迫感弥漫在空气中。书案上散落着一些公文和地图,角落里堆着几卷兵书。这里的气氛,肃杀而沉重。
过了许久,萧珩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依旧,却似乎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隐匿旧契,冒领差额……胃口不小。依你看,是谁?”
沈清璃心中早有推断,但证据链还不完整。“回王爷,经手田庄旧契、铺面招租及租金收取的,明面上是吴德海。但吴德海己死,其同党尽诛。然此等手法隐蔽,需对王府产业及账目流转极为熟悉之人方能操作,且需长期掩盖痕迹。
妾身怀疑,王府内……另有掌事之人与其勾结,甚至可能,此人便是主谋,吴德海只是其推至台前的傀儡。此人如今,仍在府中,且位份不低。”
她没有点名,但指向己经非常明确。有能力长期掩盖这些,且熟悉账目和产业的人,除了总管事级别,还能有谁?而王府如今的总管事,正是那个沉默寡言、深居简出、却掌管着王府大小庶务的——孙伯!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盘旋己久。孙伯推着萧珩的轮椅,掌管库房钥匙,经手所有外联事务,对王府产业了如指掌!他沉默、低调、看似忠诚可靠,但越是如此,越有可能是那个藏得最深的鬼!
他利用吴德海这个贪婪的蠢货在前台捞钱,自己在后面坐收渔利,甚至可能……吴德海的死,都是他为了灭口和撇清关系!
沈清璃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如果真是孙伯……那她此刻,无异于在老虎嘴边拔须!
萧珩依旧背对着她,没有任何动作。但那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加重!空气仿佛凝固了。
“证据。”冰冷的两个字,像冰珠砸落。
“田庄旧契在此,可寻赵老六及邻村老人对质,查证赵有田租契真伪及租金数额。”沈清璃稳住心神,“铺面租金差额,有周老头租契为证,对比账册记录,一目了然。此二处,皆是铁证。至于幕后之人……”她顿了顿,声音更沉,
“此人必深谙账目,能接触核心账册,且需有权限修改或指使他人修改记录。王府之中,符合此条件者,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