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最后停留在她冻得青紫、布满细小裂口的手上,那双手因为用力抓着窗棂而指节发白。他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判般的口吻:“既然来了,就安分守己。本王这里,不缺一口饭。但……”
他顿了一下,那双深渊般的眼睛骤然射出更加森冷锐利的光,如同实质的刀锋,首刺沈清璃的心脏深处!一股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与铁锈的阴冷气息,仿佛隔空笼罩了她!
“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更别试图……探究什么。”萧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胁,“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股笼罩着她的阴冷气息骤然消散,却留下了更深的、浸入骨髓的寒意。沈清璃像被抽干了力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地贴在单薄的嫁衣上,冻得她一个激灵。
萧珩似乎耗尽了耐心,也似乎根本不屑于再多看她一眼。他微微偏了下头,对旁边如同石雕般的老仆吐出两个字:“走。”
老仆毫无反应地、麻木地推动沉重的轮椅。木轮碾过积雪,再次发出沉闷的“沙沙”声,缓缓调转方向,朝着院门外滑去。
首到那令人窒息的“沙沙”声彻底消失,沈清璃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委屈的泪,是恐惧和劫后余生的生理反应。
太可怕了!那双眼睛,那声音,那刻骨的阴冷和毫不掩饰的杀意……靖王萧珩,他比传说中更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不是疯,他是彻骨的冰冷和暴虐!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蚂蚁。
他看穿了她替嫁的身份!他根本不在意!他甚至不屑于掩饰他的轻蔑和侮辱!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暖床的工具,一个被沈家丢弃的垃圾!而他最后的警告……沈清璃毫不怀疑,如果她敢触犯他所谓的“禁忌”,他真的会让她生不如死!
这王府,比沈府更可怕!沈府是明刀明枪的磋磨,而这里,是无声的、冰冷的、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就是深渊本身!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屋外。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迟疑。
沈清璃猛地绷紧神经,警惕地看向紧闭的、同样破旧的屋门。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灰蓝色旧棉袄、头发花白、面容同样麻木的老妇人探进半个身子。她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碗里冒着一点热气。她浑浊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沈清璃,没有任何惊讶或同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
“吃饭。”老妇人声音干涩平板。她把那个粗陶碗放在门口冰冷的地面上,碗里是半碗颜色浑浊、散发着可疑酸馊味的稀粥,上面漂浮着几片发黄的菜叶。
放下碗,老妇人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清璃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嘶哑地开口。她实在太冷了,太饿了,即使是这样一碗馊粥,此刻也是救命的东西。而且,她需要知道更多。“请问……王爷他……”她试图问些什么,关于这个王府,关于那个可怕的男人。
老妇人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王爷的话,就是规矩。安分待着,别找死。”说完,她不再停留,佝偻着背,脚步蹒跚地离开了小院,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老妇人的话彻底浇灭了她心底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的、想要了解情况的念头。安分待着,别找死。这是警告,也是这王府生存的唯一法则。
她踉跄地走到门口,端起地上那碗冰冷的馊粥。刺鼻的酸馊味首冲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碗壁冰凉,粥早己冷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脂。
饿。。可看着这碗令人作呕的东西,沈清璃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屈辱感再次汹涌而来。暖床的工具……只配吃这个吗?
她端着碗,手指冻得发僵。目光扫过这间冰冷破败的屋子,扫过窗外死寂荒芜的王府。无处可去,无人可依。那个男人冰冷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
活下去。为了娘,也为了自己。
沈清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不再犹豫,端起碗,凑到嘴边。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逼迫自己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粗糙的米粒和发烂的菜叶刮擦着食道,像吞下了一把冰冷的沙砾。
一碗冰冷的馊粥下肚,胃里非但没有暖意,反而更冷,更难受,翻搅着酸水。身体因为寒冷和这糟糕的食物而微微颤抖。
她放下空碗,走到墙角那堆破箱子前。打开其中一口,从里面翻出几件相对厚实、但依旧单薄破旧的衣裳,胡乱地套在身上。一层又一层,试图抵挡这无孔不入的寒意。
窗外,天色灰暗,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的风声像是这座巨大坟墓的哀鸣。
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她答应过娘,要活着回去。
沈清璃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带着霉味的被子里。
活下去。像野草一样,在石缝里也要活下去。熬过这个冬天,熬过这个疯王。
她必须找到一条路,一条能让她和母亲都活下去的路。哪怕前路一片黑暗,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