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像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灌满了整个客厅。空气里只剩下尘埃在光束中缓慢浮沉的声音。
沙发上,岑遇终于动了动。他没有抬头,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近乎残忍的平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知道了。” 不是疑问。
花绒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棉絮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该说什么?
见她沉默,岑遇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深邃莫测的眼眸,此刻像蒙上了一层灰烬,空洞得让人心惊。
他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花绒心上,
“你也想让我走吗?”
“没有!” 花绒反驳,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和急切。她向前一步,却又猛地停住。
得到了这个答案,岑遇似乎并未感到多少轻松。他重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交握的、指节泛白的手上,仿佛在凝视一个遥远的、不属于自己的噩梦。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他们从小到大,就没把我当过人看。”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从他口中滚落,“我就是个物件,摆在橱窗里,标着价码的商品。有用的时候,擦得锃亮。没用的时候……就像垃圾一样,随手就丢了。”
他叙述得如此平淡,没有控诉,没有悲伤,仿佛早己麻木。可正是这种毫无波澜的麻木,像一把钝刀,在花绒心上反复切割,疼得她眼眶酸涩发胀,泪水无声地蓄满。
岑遇顿了顿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花绒。那灰烬般的眼底,终于燃起一点微弱的光,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和卑微的感激,声音里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首到遇见你。”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却只牵动了眼底更深的悲凉,
“我常常想,一定是老天爷看我活得太苦了 ,才把你带到我身边……”
这句话像耗尽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强撑。话音未落,一声压抑到破碎的呜咽,终于无法控制地从他紧咬的牙关深处溢了出来。
岑遇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抽噎。
就在这沉闷的寂静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溺水者般的绝望和不解,
“可是为什么……”
“他们接二连三的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明明……” 他后面的话模糊在哽咽里,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质问在空气中弥漫。
花绒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复揉捏,痛得无法呼吸。
“哥哥……”
这个称呼却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岑遇短暂的脆弱!
他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这个亲昵的称呼烫伤。忽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动作太大,牵动了未愈的伤口,他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他背对着花绒,声音嘶哑冰冷,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
“你回来住吧!”
“我搬去公司。”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有给花绒任何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迈开长腿,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与绝望,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门口。
“砰!”
沉重的大门被狠狠甩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巨大的关门声在骤然死寂的客厅里回荡,震得花绒耳膜嗡嗡作响,也仿佛将她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
她呆呆地看着那道紧闭的的大门。
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那遗忘的感觉,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