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心脏发了芽。
程默站在镇卫生院的停尸间里,盯着解剖台上那具诡异的尸体——赵木匠的独女,赵小满。
十八岁的姑娘,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蚀了。法医的解剖刀划开胸腔时,一股腐败的槐树气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你看这个。"
年轻的法医戴着三层口罩,镊子尖端指着死者心脏位置——
一株嫩绿的槐树苗穿透心室,细小的根须像血管般在心肌中蔓延。
更骇人的是,那些"树枝"表面布满细密的红丝,像极了西厢房缝纫机上的红线。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法医的声音发闷,"但尸体腐烂程度相当于正常情况下的半个月。"
程默的视线下移,落在死者脚踝上——
一圈熟悉的红线勒痕。
和母亲日记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2
程默的左臂又开始疼了。
木化的部分己经蔓延到手肘,皮肤皲裂成粗糙的树皮纹路,关节活动时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神婆的黑狗血只能暂时抑制恶化。他蹲在柴房里,颤抖着捧起粗瓷碗,腥臭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恍惚听见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尖叫。
"再拖下去,你会先变成半人半树的怪物。"神婆的烟锅在黑暗中明灭,"然后——"
她突然掀开程默的后衣领。
那些由七叔公血符转化成的树皮纹路,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颈蔓延。
"——然后成为新的'守树人'。"
3
赵小满的遗物里有个针线包。
程默翻出一块未完工的红布,样式像是嫁衣的袖口。布料内侧用黑线绣着几行小字,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清:
"七月十五,着红衣,系红线,槐下相见。"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画了个铜铃的图案。
而在针线包夹层里,藏着半片被胃液腐蚀的黄纸。
程默小心翼翼展开,残缺的纸片上赫然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下面压着一行朱砂小字:
"替身己成,可换。"
字迹和母亲日记里的一模一样。
4
当夜,程默被缝纫机的声响惊醒。
哒、哒、哒——
声音不是来自西厢房,而是他的床底。
他猛地掀开床单,看见那台本该在西厢房的老式缝纫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床下。
针板上固定着一块人皮般的布料,正在自动缝制成袖子的形状。线轴上的红线己经所剩无几,而地上……
散落着七枚铜铃。
每枚铃铛的铃舌都在渗血,在地板上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血泊里映出的不是程默的脸。
而是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正伸手去够悬在空中的第八枚铜铃。
5
"活人衣要成了。"
神婆盯着程默木化的左臂,独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你娘当年没做完的衣裳,现在有人替你做完。"她枯瘦的手指划过程默后背的树皮纹路,"等第八个铃铛挂上槐树……"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两人冲出门,看见老槐树的枝桠上,赫然吊着赵小满的尸体。
少女穿着那件刚缝好的红嫁衣,脚踝上的红线垂下来,在风中轻轻摇晃。
而树洞里,缓缓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
指尖捏着第八枚铜铃。
6
程默在黎明前撬开了母亲的梳妆台暗格。
里面藏着一把生锈的剪刀,刀刃上刻着与铜铃相同的符文。剪刀下压着一张字条:
"要破咒,先断线。"
他低头看向自己脚踝——
那里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根红线,另一头延伸向窗外的槐树。
线的颜色,比血还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