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卷着枯叶拍打窗棂。
程默坐在西厢房的油灯下,面前摊开着母亲留下的日记本。纸页己经泛黄,边缘布满虫蛀的痕迹,但字迹依然清晰——工整娟秀的钢笔字,偶尔夹杂着几笔潦草的记录,像是匆忙写下的。
他翻到其中一页,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三个月:
"七月十五,子时。树下鬼仔哭,根下血线动。远山公的债,终究要还到我们头上......"
程默的指尖悬在"鬼仔"两个字上,墨迹比其他字更深,像是被反复描过。他想起七叔公临终前的话——"你妈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窗外,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影子投在窗纸上,如同无数伸展的鬼手。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刺破寂静。
程默猛地抬头。哭声很清晰,不是幻觉——细弱、断续,像是刚出生的婴孩在抽噎。声音的来源,分明是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方向。
他合上日记,手指不自觉地发抖。油灯的火苗"啪"地炸了一下,屋内忽明忽暗。
"哇——哇——"
又一声啼哭,比刚才更近,仿佛就在窗外。
程默抓起油灯,推开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腐朽的泥土味。院中空无一人,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哭声停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某种诡异的回音,像是婴儿的抽泣被拉长、扭曲,最终变成一种非人的呜咽。
他一步步走向槐树。树洞黑黢黢的,像一张张开的嘴。
"......呜......"
哭声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是从树洞里传出来的。
程默的喉咙发紧,掌心渗出冷汗。他举起油灯,昏黄的光线照进树洞——
洞壁上,缓缓渗出淡红色的液体。
不是水,不是树脂——是血。
黏稠的血珠顺着树洞内壁滑落,在粗糙的树皮上拖出蜿蜒的痕迹。更可怕的是,那些血迹并非无序流淌,而是逐渐汇聚,形成清晰的手印——小小的,像是婴儿的手,五指张开,印在树洞深处。
程默的呼吸几乎停滞。
"......娘......"
一个模糊的音节从树洞深处飘出,不是哭声,而是某种含糊的呼唤。
程默后退一步,油灯的光线晃动,照出树洞底部的东西——
一截红绳,缠在树根上,绳结处系着一块褪色的布片,像是从婴儿襁褓上撕下来的。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边响起七叔公的话:"你妈不是第一个......"
突然,背后传来"沙沙"声。
程默猛地转身,油灯的光圈扫过院墙——
一个矮小的影子蹲在墙角,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像是在哭。
那身形......分明是个孩子。
"......谁?" 程默的声音嘶哑。
影子不动了。
夜风骤停,空气凝固。
下一秒,影子缓缓转过头——
油灯"砰"地掉在地上,火苗熄灭。
黑暗中,程默的尖叫声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