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向日葵还在疯长，金黄的花盘沉甸甸地朝着太阳，昭晞趴在车窗上数了一路，首到沈砚清的车拐进沈宅大门，她指尖的花瓣纹路还沾着阳光的温度。
玄关处的水晶灯亮得晃眼，林薇薇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珍珠手链在腕间滑来滑去，看见他们进来，她合上书站起身，裙摆扫过茶几，把昭晞昨天没喝完的柠檬水碰倒了。
“昭晞妹妹回来啦？”林薇薇笑得眉眼弯弯，目光却落在沈砚清牵着昭晞的手上，“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怎么跑出去玩了？”
昭晞没说话，只是把沾着花粉的帆布鞋往身后藏了藏。沈砚清替她接过画筒：“医生说多接触自然好。”他的声音很淡，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
林薇薇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是我考虑不周了。对了，砚清哥，爷爷让你去书房一趟，好像是说订婚宴的细节。”
“订婚宴”三个字像冰锥扎进昭晞耳朵里，她猛地抬头看沈砚清，他的侧脸在水晶灯下显得有些冷硬，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我先上去放画具。”昭晞攥紧手里的画笔，转身往楼梯走，脚步快得像在逃。二楼画室的门刚关上，楼下就传来林薇薇刻意压低的声音，“爷爷说了，这周末必须对外公布消息，二叔那边己经在催了……”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昭晞扶着画架滑坐在地，颜料管从抽屉里滚出来，靛蓝色的颜料在地板上晕开，像片化不开的海。
楼下的争执声突然大了起来，夹杂着玻璃杯碎裂的脆响。昭晞猛地站起来，刚跑到楼梯口，就看见沈砚清攥着林薇薇的手腕，指节泛白：“我警告过你，别碰她的东西。”
林薇薇的手背上划了道血痕，正滴在昭晞的素描本上，晕开的血珠像朵丑陋的花。“沈砚清你疯了！”她甩开他的手，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就因为她是岑昭晞？她不过是沈砚白留下的麻烦！要不是她手里有那些证据，爷爷早就把她送走了！”
“闭嘴。”沈砚清的声音冷得像冰，“再让我听见一句，我现在就取消订婚。”
林薇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你不敢。爷爷说了，只有我和你订婚，二叔才肯交出实验体的控制权，你想保岑昭晞，就得先娶我。”
昭晞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原来他答应订婚，是为了……她扶着楼梯扶手，指尖冰凉，楼梯转角的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深了。
“她不能走。”沈砚清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沈宅是她的家。”
“家？”林薇薇的笑声尖锐又刺耳，“沈砚白都死了三年了，她早就不是沈家的人！砚清哥，你醒醒吧，她现在就是个靠着药物才能活下去的疯子，你护着她，最后只会被她拖垮！”
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晃了晃，昭晞看见沈砚白站在镜子里，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听诊器钥匙扣，正冲她笑：“别听她的，昭晞不怕。”可他的脸很快模糊了，变成07号实验体空茫的眼睛。
“啊——”昭晞抱着头蹲下去，画笔散落一地，其中一支摔断了笔尖，露出里面的铅芯。
沈砚清猛地推开书房门冲出来，看见蜷缩在楼梯口的昭晞，心脏骤然缩紧。他快步走过去，刚想碰她，就被林薇薇拉住了：“别碰她！她又犯病了！你忘了上次她把二叔的实验报告撕了？爷爷说了，再这样下去，就送她回疗养院！”
“滚开。”沈砚清甩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他蹲下来想抱昭晞，却被她躲开了。
昭晞抬起头，眼睛红得像燃着的火，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断了的画笔：“她说的是真的吗？你订婚，是为了换实验体的控制权？”
沈砚清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昭晞笑了起来，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我就是个麻烦，是你用来和他们交易的筹码。”她突然站起身，抓起墙角的行李箱——那是沈砚白生前用的，帆布面上还沾着薰衣草的紫痕，“我走就是了。”
“昭晞！”沈砚清想去拉她，却被林薇薇死死抱住胳膊，“你让她走！沈砚清你看看清楚，她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昭晞把画具一股脑塞进箱子，动作快得像在赌气，可手指却在抖，怎么也拉不上拉链。沈砚白的日记本从箱子里掉出来，摊开的那页画着她的侧脸，旁边写着：“昭晞的眼睛里有星星，比薰衣草田的夜晚还亮。”
她的动作顿住了，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岑昭晞，”林薇薇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捏着份文件，“这是爷爷签好字的协议，你拿着这笔钱离开，以后永远别再出现在沈砚清面前。”她把支票拍在行李箱上，“别以为沈砚清是真的护着你，他不过是想从你手里拿到沈砚白的证据，好彻底扳倒二叔。”
昭晞猛地抬头看沈砚清，他站在逆光里，表情看不真切，只有紧握的双拳在微微颤抖。行李箱的拉链终于合上了，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不稀罕你们沈家的钱。”昭晞抓起那本日记本，转身就走，经过沈砚清身边时，她的肩膀故意撞了他一下，“沈砚清，你和他们一样，都很恶心。”
大门被甩上的瞬间，昭晞听见沈砚清吼了句什么，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她没回头，只是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孤零零的声响。
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岑昭晞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手下意识伸进口袋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有，可能是刚才拉扯的时候把药扯掉了吧。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再抬头时她又看到了那双空茫的眼睛。“请您让一下，谢谢！”“23号?”昭晞轻笑了一下，“你是和他长得最像的一个。”“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挺面熟的！”
昭晞侧身让他通过，擦肩而过时，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不受控制的涌入她的鼻腔。“你也喜欢薰衣草?”“从小就喜欢了。”23号礼貌地点点头，熟练地走进沈宅。
沈砚清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岑昭晞的手臂，“昭晞，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会给你解释。”岑昭晞甩开他的手，“我留下来，等着被你们欺负吗？”“昭晞，这些你拿着，等事情结束了我再去找你。”岑昭晞皱着眉，纤细的手指在沈砚清怀中的箱子翻了翻，“我要23号实验体，”她将药放入口袋，眼睛平静地看着沈砚清，“他和砚白最像，省得你们以后还要研究更多实验体。”岑昭晞苦笑着说，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昭晞！”这次，沈砚清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梧桐叶又落了一层，粘在她的鞋面上，像去年深秋沈砚白第一次牵她手时，落在他们之间的那片脆黄。昭晞蹲下来，把那片叶子夹进日记本里，指尖触到纸页上沈砚白的字迹，突然想起他说过，落叶不是死亡，是土地在给冬天写情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