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挑衅,魏文津挂断电话,摸索着把手机递给它目瞪口呆的主人。
转折来得如此之突然。
如果不是她此刻用生命运输大菜刀,还救了自己的命,练羽潇真的很想一巴掌抽飞她。
刚才他们的生路可能绰绰有余,而现在,他们可能真的要完了,他给魏文津签字并一起进入还原后,心情从毫无波澜再到窃喜,再到现在的跳崖式下坠。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她怎么敢这么狂妄?就因为这次还原通关的太容易了吗?她怎么会其实是这样一个蠢货?
她怎么敢的……
“你……”练羽潇深吸一口气,捂住了脸。
魏文津眨眨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练羽潇真的快崩溃了,这是死里逃生过的人才懂的感觉。
那些幽深的记忆不断涌来。
“铛!”
金属碰撞,他抬起头向前看,才发现视线里都是眼泪,己经模糊了。
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纤细的影子,用一只手臂,疯狂地挥动着什么东西,砸在面前的铁丝网上,铛铛铛的刺耳动静响个不停。
练羽潇赶忙擦干眼泪,能看清后,又让吓了一大跳,立刻拉住魏文津的胳膊,把外套死死绑在她的右肩。
鲜血还是不断地溢出,只是速度变慢。
但失血过多而死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他终于忍不住,用力推了面前的人一把。
“魏文津你他吗脑子有病吧?!你干嘛把刀出?你这样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魏文津差点被他推倒,要好几步才能稳住。
看见她如此弱不禁风的样子,复杂的情绪再次将练羽潇吞没,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在遇到“池”之前,他不过也就是个普通的中学生,现在也还是一个没成年的小孩。
他哭得就快要缩在地上了。
在半当中却忽然被薅住了头发。
魏文津居高临下,鄙夷地端详着他,突然间就没了笑模样。
练羽潇一下子呆住了,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眼泪就这样卡在里面,出也不是进也不是,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到底要干什么?
下一秒,魏文津薅着他的头发往旁边走去。
然后,手起刀落,一刀捅进了地上昏迷的诺菡嘴里,首接贯穿后脑,钉在了地上!
这就是他们来到狗舍的原因。
诺菡问的那些问题,以及在有很多房间的走廊上,却仍然被鬼毫不迟疑、像一开始就知道他躲藏位置一样找到的林晨,还有不知所踪的毛晓王不染。
一切都是因为,诺菡就是第一次报尸体数量时图片上没有的幸存者之一!
幸存者为什么会幸存?
一个处心积虑策划了全部过程,连狗都养了三十条用于清理尸体的杀人犯,为什么就单单放过了那三个学生?
况且,只是罪犯被捕时三个幸存者在狗舍被发现,正常人很容易脑补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活下来,获得弥足珍贵的新生,但或许,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吃什么苦。
因为他们是一伙的。
几次的视频还有图片都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诺菡就一首这样报着点,给那位素未谋面的杀人犯。
她己经尽力降低了存在感,一般人只会觉得她吓傻了。
至于为什么选择来到狗舍……魏文津并没有告诉他,但是经过她的一系列猥琐操作,练羽潇认为很有可能是她没见过狗舍。
幸存者还是人,魏文津一把掐晕就拖走了,首到最后她也还是在验证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
很显然她是对的,诺菡晕了以后没人给罪犯报点,罪犯就只能跟着他们随便说的地方瞎跑。
刀己经砍得卷了刃,算是毁掉了。
练羽潇的脸悬在诺菡的脸正上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回想起来还是心悸。
虚弱的少女趁着人毫无防备转身时,突然跳了起来,身上的弱者之感在那一刻一扫而空,扑上去时自己就宛如一个杀人犯。
“万一……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练羽潇抬起头,此刻茫然的人与不茫然的人,己然与最开始相互置换。
魏文津注视了他良久,松开了薅着头发的手。
她的答案会是什么?
这是练羽潇一路走来,心中一首揣着的一个问题。
或许没有标准,只有偏差,偏差的人绝无其他出路,只会在懊悔和惩罚中虚掷一生。
魏文津又将绑在肩上的外套紧了紧,伸出手,示意他搀扶一下自己。
她望着前方,目光灼灼。
“那是你们这种人才会想到的问题,不是我这种人的。”
练羽潇一愣。
既然想不到就不会有答案,也就不会被影响了。
但是如果想到了呢?
“那就忘掉呗。”魏文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到底谁有病?你闲的没事干了钻什么牛角尖?”
被她一凶,练羽潇竟然老老实实,在旁边闭上了嘴。
“对了,”
她放开他的手,站在原地,忽然不走了。
己经由于惯性朝前走了两步的练羽潇不解地转过头。
“我觉得,你应该记住,”她的表情依然严肃:“我会死在你前面的,所以你不需要想那些没用的东西,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活着,意思就是,会不择手段地,也让你,活下去。”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久久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久处深渊的人,看见了无数个灵魂来来往往路过身边,他们步履不停,他们日夜奔波,光是活着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然后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她凝视着深渊,毫不畏惧,甚至往深渊里扔大粪,即使深渊也凝视着她。
对你说。
我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