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形势,陵水是肯定不能待了。
可她们除了一包袱干粮,就剩了沈墨染藏下的不到十斤粮食。
要去西北,还远远不够。
她正需要补充。
可那人回头看了看她。
见她一身破衣烂衫,头上因昨天睡在野地里,还沾了好多草。
虽然蒙着脸看不见相貌,但一看就是个流民模样。
于是不耐烦道:
“买粮食?
你有钱吗!”
说着就回头看见个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妖娆小媳妇,他立刻眯缝了眼,色眯眯道:
“小姐姐,买粮吗?
大哥给你算便宜点儿啊!”
沈墨染看他一脸奸诈又猥琐的样子,立马意识到他是个不怀好意的骗子。
于是故意大叫:
“没有粮就没有粮,你摸我做什么?
臭流氓!”
说着还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转身气呼呼走了。
小媳妇正想上前问问他粮食怎么卖,见沈墨染这样子,也赶紧转身走了。
徒留卖粮食的骗子在风中凌乱:
“哎?
这哪里来的臭丫头片子!
还真是邪了门了。”
他余念行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别人给骗了。
沈墨染没再回头,跟着常烟客一直在残破的巷子里转。
好不容易找到个还没被完全烧毁的药铺,赶紧搬开倒塌下来的横梁,钻进去瞧瞧。
铺子里大部分都被烧毁了。
掌柜的也被胡人当胸捅了一刀,死在了柜台边上。
所幸常烟客知道但凡药铺,都会在后院建药库存放多余的药材。
他们在后院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个地窖。
里头码放整齐,分门别类的,都是各种草药。
常烟客进去查看了一圈。
他往常配置解药常用的穿心莲,败酱草,连翘,大青叶,黄连,甘草……
都有。
就是不见牛黄。
沈墨染叹气。
“既然牛黄那么贵重,肯定是少有。
即便是有,也一定存放在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
两人沿着街道继续找。
但凡看到有药铺的痕迹,都一一搜过。
可是就是不见牛黄。
沈墨染倒是得了一罐子蜂蜜。
常烟客找到了几本医书。
看他着书本爱不释手的样子,沈墨染觉得奇怪:
“常伯伯,您不是会医术吗?
怎么还这么喜欢医书?”
常烟客叹了口气:
“染丫头有所不知,我之前学的主要是制毒,会的医学知识也仅仅是解毒而已。
对于其他病症,都只是一知半解!”
说着就爱不释手的着几本医书。
“我小时候也有个梦想,要成为悬壶济世的一代名医。
可惜啊……”
他摇着头。
可惜他一着不慎,走上了邪路!
沈墨染看他伤感,也没继续追问。
眼看天色不早,两人还是没找到牛黄。
常烟客安慰她:
“我先回去给知儿配几副缓解症状的药,好歹让他别那么难受。
至于牛黄,咱们慢慢再找。”
沈墨染点头赞成。
两人带着找到的东西返回到小山上,却见白素素正抱着知儿扑簌簌掉眼泪。
沈墨染吓了一跳:
“娘,这是怎么了?”
白素素一边哭着一边说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知儿醒了想吃东西,她把孩子放在铺盖上就去烧火热饭。
结果知儿就被一条蛇给咬了。
常烟客赶紧抓过伤口查看,半晌才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毒蛇。
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配些解毒药膏抹上。
这地儿也不好再住了。”
四月的天气已经过了惊蛰,野外毒虫蛇蚁少不了。
知儿还小,身子又弱。
被咬一口少不得遭罪。
沈墨染想了想:
“不如,我们一起搬进县城里住吧?”
县里遭抢,许多人都去逃荒了,空出来不少宅子。
胡人的目标是粮食物资,又是孤军深入,抢过了肯定就跑了,也不会再折回来。
至于沈家那两个家丁。
即便还活着,见城内如此,估计也早回去禀报了。
陵水县也算安全。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城内的居民,缺吃少穿的,少不得又会变成另一个流民窟。
可他们停留不久。
找到了牛黄补充上粮食就准备出发去西北。
一家人商量妥当,收拾家当进了城。
又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一处无人居住的院子。
这里四面都是七拐八绕的小巷子,若是不熟悉根本找不到人,甚是安全。
常烟客又在院子周围用做了些陷阱,确保万无一失。
弄好了这些,又给知儿处理了伤口,打扫了两间能住的屋子,总算安定下来了。
沈墨染想起自已还找到一罐子蜂蜜。
赶紧拿出来,冲了一碗浓浓的蜂蜜水,把一直昏睡知儿叫醒。
“知儿别睡了。
快起来先喝点蜂蜜水。
一会儿常伯伯给你煎了药,空腹喝药的话容易烧心!”
知儿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刚睁开眼睛就被喂了一口蜂蜜水。
甜蜜的味道直抵内心。
“好甜。
姐姐哪来的蜂蜜?”
沈墨染看他终于醒了,十分高兴。
“在一家药店找到的。
知儿快喝。
常伯伯已经找到了给你治病的药,喝了蜂蜜水赶紧吃药,吃了药就能好了!”
知儿贪婪的又喝了两勺蜂蜜水,却不肯再喝了。
“姐姐和常伯伯给我找药辛苦了。
你们先喝。
知儿待会儿再喝也是一样的。”
沈墨染劝了一会儿,没扭过他。
觉得小孩子太懂事了,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给每个人都冲了一碗蜂蜜水。
常烟客的解药确实管用。
知儿当天晚上就好了很多,坐在火堆旁好奇的看常烟客读书。
“常伯伯看的什么书?”
他歪着小脑袋问。
“这个啊!
叫伤寒杂病论,是讲如何给人看病治病的。”
他耐心的给知儿解释。
知儿小眼睛亮亮的。
“常伯伯能不能教我认字?
我很聪明的,以前爹爹给大哥讲书,他还没学会我就都会了。”
常烟客见小人儿说的认真,于是真起了要收徒的心思。
于是问:
“那你先说说看,你都会些什么了?”
知儿见常伯伯考校他。
于是端正坐好,对着火堆摇头晃脑的背书:
“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尔后人毁之;国必自伐,尔后人伐之。”
“说的是人必先有自取其辱的行为,别人才侮辱他,家必先有自取毁坏的因素,别人才能毁坏他,国必先有自取讨伐的原因,别人才能讨伐他。
所以说,一切事物毁坏的原因,必定是从内部先开始的。
一个人是如此,一个家是如此,一个国也是如此。
因此人要自尊,家要团结,国要上下一心,才能长盛不衰,让人尊敬。”
“君子藏器于身,侍时而动;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说的是君子身怀绝技,看准时机做出选择,如果天下政治清明,就出山辅佐,如果君王昏聩,就隐世不见。”
“怜悯之心,人之端也……”
“说的是……”
“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