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儿,怎么回事!”
沈墨染严厉的问。
之前常烟客出主意的时候,她还生怕会教坏了知儿。
可如今这小人儿竟然无师自通。
真用这一招来对付人了!
也亏得许星澜不是个坏人。
这若是真遇到歹人,知儿的小命怕是都不保。
沈墨知红着脸,头都快低到了胸前。
知道这番是逃不过去了,才小声解释:
“姐姐你别生气,我也是想帮大家弄到吃的,才想出来碰碰运气……”
原来那天常烟客和沈墨染说话的时候,他根本没睡着。
而是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家里的存粮已经不多了。
爹爹和祖母他们……”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里闪出一丝泪光。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
娘和姐姐才跟着被大夫人赶出来的。
还知道也是因为要给我找药,大家才被困在这陵水县这么久,耽误了去西北的时间。
也是因为我,家里的粮食才不够的……”
说到这里,小墨知终于抬起了眼睛。
满是愧疚的看着沈墨染。
“知儿不想连累大家,想帮姐姐解决难题。
既然姐姐不愿意做恶人,不愿意抢别人的粮食给大家吃。
那知儿来做这个恶人。
姐姐只管安安心心的带着大家去西北就好了!”
可是没想到出师不利。
第一个目标就是个会武功的。
要不是他撒娇卖萌装可怜,许星澜还不定会不会放过他呢。
一番话说的沈墨染五味杂陈。
本以为这个弟弟终于有点像个小孩子了。
没想到,他却是这么想的!
“傻小子!”
她弹了才到她大腿处的小孩一下。
赶紧别过脸去在肩膀上蹭了一下眼睛,将里头的都擦掉。
“谁说是因为你我和娘才被赶出来的?
是姐姐看不惯沈家人的做派,才非要带着娘和你出来的。
说起你也只是想让娘心软而已!”
她早就觉得知儿可能知道些什么事。
原来他昏迷的那些日子,发生的事他都是知道的。
“我才不傻。
我都明白。
我身上的毒是大夫人给下的。
就是因为我表现的太聪明了,爹爹在她面前夸了我几次。
她怕我抢了大哥的位置。”
知儿再也不愿意让别人都拿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对待。
梗着脖子跟沈墨染较劲。
“你不愿照常伯伯说的办法做,是怕教坏了我,让我分不清是非曲直。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人在乎是非曲直?
只要能让你和娘活下去。
别说是抢劫。
就算是杀人,我也会去做!”
“啪!”
沈墨染被这个熊孩子给气坏了,上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沈墨知你听好了。
姐姐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你偷来抢来的东西。
你会背那么多君子之道,哪一条教你要杀人抢劫了?”
沈墨知捂着被打了的小脸蛋,低头不语。
其实姐姐打的不疼。
他更多的是心里难受。
本以为能帮到姐姐,她一定会很开心。
却没想到打了他一巴掌。
许星澜在一边看的十分尴尬。
他只是路过。
还有事呢……
“呃……
沈姑娘大义,说的句句在理。
在下还有要事,就此……”
“知儿!”
话还没说完,白素素失魂落魄的跑了过来。
她在东边转了好大一圈没找着。
急得抓心挠肝的。
正不知所措,听到了沈墨染疾言厉色的呵斥声。
寻着声音找来,就看到捂着脸默然不动的知儿。
也顾不得许多了,奔过来就抱住了他。
“你到底去哪儿了呀!
了吓死娘了。”
白素素向来爱哭。
此时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儿子,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
沈墨染本来还想教训几句。
可看到亲娘这般模样,也开不了口了。
知儿聪慧过人,当明白她的意思。
反倒是许星澜,有种左右为难的困窘。
他告辞的话还没说完,白素素就冲过来了。
如今人家哭的稀里哗啦,贸然就这么走掉好像也不太礼貌。
正一筹莫展,突然看见了被白素素抱在手里的包袱。
暗灰的色调,却是上好的绸布。
关键是露在外面的一角上,用暗红的丝线绣了一朵梨花的纹路。
虽然不知沾了什么脏污,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但那花纹可是清晰可见,绝对不会弄错的。
“你这包袱哪来的?”
他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了。
一把抓过白素素怀里的包袱,仔细的翻开四个角看。
没错了。
这正是他的好朋友路昭的包袱。
布角上的梨花纹路,是路家的家徽!
白素素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竟忘了哭了。
抬头惊恐的看着他。
沈墨染一看他这架势,想来死掉的那人是他的朋友,于是连忙解释:
“大哥请节哀。
这包袱的主人腰部受了重伤,死在我家不远处的巷子里。
我娘看他可怜,帮忙收殓了。
才拿了他身边的包袱。
可不是我们偷的!”
这人身手极好。
她的袖箭和迷烟都伤不到他。
若是把他们判定为偷东西的贼,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许星澜一听“节哀”两个字,眼睛就泛起了红晕。
待听说路昭被人收殓了。
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包袱,差点把绸布的面料给扯碎。
“埋在哪儿了?
快带我去看看!”
沈墨染看他那要吃人般的眼神,真怕他伤心过度情绪失控,把她们娘仨当出气筒。
“好好好,大哥先别激动。
人是我娘埋的。
她素来胆子小,你这副样子吓到她了。”
许星澜看了眼吓得呆若木鸡的白素素,才恍觉自已失态了。
他是个武者,上过战场杀过人。
生起气来通身的威压,一般人都会觉得害怕。
收敛了一下情绪,他才歉意的抱了抱拳:
“对不住了。
此人是我的至交好友,于我更是有救命之恩。
如今突然听到他的噩耗,一时……”
许星澜的嗓音有些哽咽。
“难以自控!”
他是真没想到。
前些天路兄还与他并肩杀敌,解决了十数个抢掠百姓的胡人。
如今却阴阳两隔!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沈墨染抱拳回礼,心有余悸。
没把她当坏人就好。
这些天见死人见多了,人都已经麻木。
看见许星澜的反应,才意识到那躺在废墟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曾是别人的至亲好友,过命兄弟。
如今死了,就只如鸿毛飘过一般,寂静无声。
连个悼念的人都没有。
何其哀哉!